话音刚落，车队中央，几辆车便轰然爆破，烈火快速上窜，滚滚浓烟连成一片，烧灼的声响是魔鬼脚下的枯草，火光在废墟间反射，让四处皆滚烫，热浪不再隐忍吞噬的欲望。

望着火海，余昼几度忘了呼吸。

短暂的停顿后，他忽然起身，举起双手，缓慢后退，完全暴露自己。

看见他意图投向，男人率先示意停下，学校后知后觉，本就快被击溃的气势瞬间泄底。火海还在燃烧，却不听一声哀嚎，唯有不甘和悲愤。

迟迟没有凝结的血顺着下颚滴落，余昼向着远方，看一个看不见的人，声线已嘶哑干裂，既是哀求，也是痛心，“救狄音，救他们，一切都交给你了……”

说罢他转过身，穿过混乱废墟，对上灰蓝色玻璃后的那双眼睛。他不能一错再错，即使被耻辱灌注。

“你要的是我，对吧。”余昼的目光上移，追踪炮已蓄势待发，“就此停手，我任你处置。”

一枪响在他脚边的地上，是支恰在阻止他。

男人近乎执拗地盯着余昼，后挥了挥手，车队果然开始收整掉头。接着，两条机械利爪自车头飞出，同时抓上余昼的肩膀，施力陷入，锁住他的肩胛骨上端，将人拖行至车前。

支恰最后看到的，是余昼染血的脸，和对方扬长而去时腾起的沙土。

第44章 康博的思考

学校死伤惨重，除了支恰这帮人，不剩几个完整站着的。季方允找到狄音时，人已经失血休克，只剩微弱的一口气吊着。

虽及时跳了车，阿佘后背还是严重烧伤，梅提查帕也被炸出了内伤，唯独双胞胎，毫发无伤地在一旁拼凑尸体。

看到支恰提枪从远处走来，有人急急出声，已然成了无头苍蝇，“老大被抓走了，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追上去？”

眼前的情况，凭谁看都明白，追上去只会送死。

支恰目光掠过远方，又看向满地残骸，“他们花这么大功夫抓人，不会那么容易就杀了他，先回去。”说着，他嘴角微微勾起，“只是你们老大应该要吃些苦头了。”

环视一圈儿，他又问，“康博在哪儿？”

狄音伤势太重，季方允急得气都喘不匀，于是支恰只留下双胞胎，和他一起去找康博，剩下的人先回学校。

找到康博时，天色已经黑透。

他不幸被追踪到，炸散后无法动弹，躺在乱石堆处，时间一长，已有植物在他身边试探。

他破损的身体接触不良，内部的几条特殊电路在暗中断断续续发光，同样故障的，还有他的头部，蹭在石头上，不停机械地小幅度转动，像某种人类才会有的病症。

看到支恰，康博也只是稍稍一暼。故障的身体，配脸上冷漠至极的表情，格外诡异。

双胞胎捡回他的断肢，又摸索着找寻其它细小零件，默契且不需声明的，开启一场寻宝比赛。

支恰对机械构造了解不深，更别说最精密的仿生技术。他费了些功夫，才停下康博毫无情绪的机械扭动，结束了这滑稽的故障。

也结束了他身份的疑虑。

回程时，下起了小雨。来到学校几个月，支恰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低迷，死气沉沉，花里胡哨的装饰灯具依旧亮着，在雨幕中却只剩冷光。

医疗室塞满了人，康博被运到了维修仓库，和故障的车子躺在一起。

康博给支恰提供了一份维修说明，支恰翻点着说明，被其中复杂的分支及步骤弄得有些头大。

如不是身体内部暴露，一般人很难从表面辨别出康博的身份，对照安全区的通缉等级来看，他是功能性很高的仿生人，可以且无限自主学习，贴近人类。

稍稍移开说明书，支恰不着声色地叹息，询问，“你可以把信息输入系统，自主维修吗？”

康博损坏的部件过多，已不能变化瞳孔，多了分呆板，“我的设定禁止自主维修，我不能识别这份说明。”他思考了一下，换了个说法，“这是我无法理解的内容，无法理解，就无法操作。”

支恰了然，“那这之前，出了故障，是谁帮你的？余昼吗？”

近百年来，人类因人工智能的辅助高效生活，却也在它们那栽过不少跟头。限制仿生人自主维修的原因很简单，人类要保留主权和支配权，防止一切他们不想面对的局面。谨慎且狡猾。

康博眨了长时间以来的第一次眼睛，“是，他很聪明，学习能力很好。”

支恰点着说明不再做声，康博试着转动脖子，补充一句，“你也很聪明。”

“谢谢。”支恰因仿生人的交际技巧失笑，“不过这确实不是我擅长的领域，要麻烦你多等些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