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凛冬(79)
“许梦冬!”谭予脸唰一下红了,他肤色白,于是脸红就更为明显。他迅速瞄了一眼四周,然后皱眉压低声音:“小姑娘家家的,什么话都说。”
“我就说说,做的可是你。”
阳光下,她看见谭予脖子上浅浅的青色血管,还有他今早刚刮过的胡茬,一点点痕迹,穿着浅灰色的连帽卫衣,整个人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像是被雪水洗刷过的一棵山间松柏,土地之下藏着坚实的、不偏不倚的茁壮根蔓。
她真喜欢这样的谭予。
于是控制不住,一次又一次地从他身上汲取养分。
“我带他们去找蜂场,你在山下,领另一队人,可以么?”
“当然没问题。”
“好。”谭予把她的外套合了合。
节目组此行来小兴安岭的拍摄计划繁重。
谭予负责带队,领一队人进山取景,顺便到深山里的蜂场拜访当地的养蜂人。
小兴安岭的特产之一——椴树雪蜜,雪白如凝脂,香甜不腻,全靠东北黑蜂以及原始森林中没有受到工业污染的百年野生椴树。养蜂辛苦,来往交通不便,所以要住在山里,风吹雨打,追花逐蜜,但时至今日,小兴安岭仍有养蜂人在苦苦坚持这个行当。
坚守这件事本身就漫长且痛苦,幸而日复一日的辛苦会换来甜蜜的收获。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人们,能捱过严酷寒冬,自然也不惧怕时间的熬煮。
谭予领人进山,走在最前面,带了对讲机,提醒后面的人们注意脚下,别踩空,或是崴了脚。开春之后山里蛇虫也多,遇到了别害怕,第一时间喊他。
不是他多么有经验。他也并非在山里林区长大的孩子,对大山的了解也是创业这几年慢慢积累而来的,但远来的是客,宁愿自己吃亏也不能让客人受慢待或有闪失,这是东北人骨子里的热血精神。没走多远还真的传来一声尖叫,是组里的化妆师,小姑娘被钻进裤筒的黑色小虫吓得直喊。
谭予走过去蹲下看了看,是草爬子,拿出驱虫喷雾递了过去,他不方便处理,让其他人代劳。
钟既在一边看戏,队伍重新出发后,走到了谭予身边去。
“兄弟,你跟冬冬现在是什么状况?”
他手上把玩一枚银色打火机,身上也有淡淡的烟味,谭予鼻子灵,闻见了,面色极其不善:“收起来。”
他冷声提醒钟既:“林区禁火。”
多年前那一场大火让人们如今都后怕,这一条规定,没人敢违背。
钟既悻悻把打火机揣了回去。
谭予比他高一些,又不爱接他的话,冷下脸的时候一言不发,清清冷冷的,气场又很强。
钟既对谭予很好奇,摸不准谭予的脉,一心想探探底,他再次发问:
“我觉得你对我有敌意。”
“想多了。”
谭予拨开山间小路的杂草。
“别这样啊兄弟,”钟既跟着,“我真没别的意思,冬冬跟你解释过我和她的关系了吧?总之不是像娱记说的那样,她这人倔,一根筋,我知道她有个初恋,这些年也没见她谈个男朋友,应该就是因为她那初恋。”
“你知道的不少。”
“是啊,听说当时没处理好,她给人家甩了。你说她是不是有点毛病?明明是她甩的人家,自己还难受好几年。”钟既啧一声:“太伤了。”
他一边感慨,一边观察谭予的表情,终于在他说到难受好几年时,牢固冰面上有了那么一丝裂纹,于是笑道:“你就是她那初恋男友啊......”结果话还没落地,就踩了块石头,险些崴了脚,幸而被谭予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谭予依旧不看他,沉声提醒:“你鞋上有虫子。”
“卧槽!!!”
山里虫子是真多,钟既最怕这玩应,尤其是长好多腿的,他嗷一嗓子跑后面去了,由他的助理帮他把虫子摘走。深知自己跌了面子,这下也不装了,他跟谭予说:
“我知道许梦冬当时为什么要和你分手,需要我讲一讲吗?”
谭予脚步顿了下。
五月春雨彻底融化了最后一块冰雪,一场雨过后,山间野草疯长,缠了他的裤腿。
片刻。
他继续向前。
“不需要。”
“你不想知道?”
“不想。”他说,“没必要。”
倒不是真的不想。
这件事让他迷茫了八年之久,怎么可能不好奇,只是他特别不想由别人口中说给他听。如果许梦冬愿意,大可以由她自己讲。
总有那么一天。
谭予忽略钟既的聒噪,只觉得这人怎么这么吵,还是说做艺人的必须要有强悍的脸皮?他再想到许梦冬,从前的许梦冬的确是个厚脸皮,任凭风吹雨打,永远跟个小太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