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凛冬(63)
“什么意思?”
“就是妈宝男的常用句式。”
“随你怎么说,”谭予看许梦冬满脸拒绝,伸手试了试水温,确定不太烫,帮她一点点把脚沉进水面以下,“给我扣帽子,你最擅长了。”
谭予当然不是妈宝男,他那么幸运,生长在多少人最梦寐以求最羡慕的家庭环境中——父母都是读书人,有读书人的豁达明理,却没有读书人的迂腐和故步自封,谭予懂事以后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由自己做主的,从小时候书皮要包什么颜色,到研究生毕业以后毅然决然地回乡,谭予父母从没有任何干涉,你觉得好,那就好,孩子总要长大,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许梦冬的两只脚晃啊晃,于水面荡起波纹,她的笑四散在哗啦啦的水声里,如同将声线也沾上湿漉漉的尾调:“......咱俩的事儿,你和叔叔阿姨说了吗?”
“说了。”
“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呗。”谭予这样回答。
如何实话实说的呢?
许梦冬盯着墙上的谭予的影子。
他会告诉自己的爸妈,我和冬冬重新在一起了,但是我们只是谈恋爱,将来一定会分手?
他会给谭父谭母打预防针,说我和冬冬绝对不会结婚的,知道你们着急让我成家,但请先给我几个月或几年时间,让我和冬冬不计未来和后果,先快活一阵儿?
即便是再开明的父母,听到这样的混账话也会发飙的,说好听的是谈恋爱,这就是一层遮羞布,扒了这层布,跟py有什么区别?
许梦冬知道谭予肯定不会这样说的,即便他自己不在意,他也得保全她的名声。这是东北的五线小城,不是北上广,不要讲“开放性/关系”这种事,就连不婚主义都是大逆不道。他不会将她搁在口舌纷争里。
许梦冬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谭予率先打断,转移了话题:
“从下个月开始缩短一下直播时长吧,晚上早点下播,你下了播还要对货单整理数据,凌晨才睡觉,总熬夜你的身体受不了。”
许梦冬:“这是谭老板给员工的命令?”
“你可以这样理解。”谭予低头笑起来,“过一下当老板的瘾。”
“做你的梦吧。”许梦冬毫不留情,“直播这摊事我说了算,你不懂电商,用户习惯培养起来再改就难了。再说了,上夜班算个什么事儿啊,你看看基地打更的刘大爷,快七十了还昼夜颠倒呢。我这么年轻,要想赚钱就得辛苦。”
她又讲起自己拍戏的时候:“小演员赚的少还没人权,我要是赶通告,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都是家常便饭,每天靠速溶咖啡续命。别担心我,我熬得住,早习惯了。”
谭予蹲下,擦干她脚上的水,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最近缺钱吗?”
许梦冬乐了:“这话问的,我什么时候不缺钱?”
谭予起身,把水倒了,又把许梦冬手机拿过来。她手机壳卡通款花里胡哨的,握都握不住,在她眼前晃一晃:“给我解锁。”
“干嘛?”
许梦冬解了锁,递过去,看见谭予添了一张银行卡在她的支付选项那里,设置成默认。
“花钱从这里出。”
他说:
“还有你之前给韩诚飞的那几万块钱,我没让他动,回头转给你。直播电商这一块本来就预留了资金的,不用你掏自己的。”
许梦冬扬眉:“干嘛啊?”
她抓起谭予的手,盖在自己脸颊上,感受他修长指腹上的温度,温温热热的,微微湿着。
“可不用,”许梦冬有信心,“按照这个发展趋势,到今年夏天,我的直播就能达到之前定好的小目标,说好了的,到时候我都能养你了。”
谭予顺势掐了掐她的脸,又俯身,嘴唇碰碰她的额头:“怕你累。”
“哈,完全不累。”
许梦冬说的是实话,赚钱,哪里会累?而且是一笔一笔看得见的入账,比她以前拍戏时劳务费被公司以各种条款抽成的感觉好太多了,她有点愈战愈勇的架势,尤其是听见工厂的大娘打包时的闲聊,说自己上个月计件多了,给上大学的孩子多打了五百块钱生活费,许梦冬也跟着高兴,那种带着大家一起赚钱的感觉,踏实,还安心。
俩人躺下,谭予熄了灯,把许梦冬捞过来,下巴搁在她发顶。
她在黑暗里听见他闷闷低沉的声音:“冬冬,遇见事了要跟我讲。”
许梦冬回抱住他,像抱着个大暖炉,从头到脚都熨帖,她咯咯笑:“这也是我想说的,谭予,你可别被我发现你藏了什么,或者有什么事骗我,你知道,你瞒不了我。”
“嗯。”
三月初春,积雪未化,纸剪似的月亮安安静静挂在山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