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黄林华巴结了几句他才知道这位“傅总”是什么来头,不由暗暗心惊。
兴业创投是业内数一数二的投资公司。
旁边这位却有些面生,穿白色衬衣,戴着袖箍,哪怕坐着也感觉身量很高,气质不俗。
他坐在阴影里,眉眼低垂慢慢品着酒,修长的睫毛挡住了侧边投射而来的日光,显得眼窝更加深邃,侧脸轮廓立体分明。
他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
“这是东信集团的董事长,蒋聿成蒋先生。”邵明在旁边轻声提醒。
黄林华一个激灵清醒了,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刻不知道怎么摆,好半晌才收住几分,但仍有几分不自在:“蒋老板,我……我敬您。”
港区蒋聿成,这名头谁不知道。
那可是和孟宗权齐名的大佬,看着斯斯文文的,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蒋聿成根本没接他这茬,仍略垂着眼帘,不动如山地坐在那边。
坐姿是挺松弛的,可越是这样漫不经心,越显出自然而然的不屑和轻慢。
气氛有点儿冷了。
黄林华知道自己入不了这位的眼,但是没想到对方这么不给面子,连酒杯都不动一下。
他的表情顿时尴尬起来,阵青阵白,犹如打翻了五色盘。
可偏偏连一丝恼恨的情绪都不敢升起,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邵明。
邵明会意,连忙打圆场:“蒋先生,这位是东陵科技的黄林华黄总,他仰慕您很久了,之前还在酒会上说起呢,说要跟您取取经。”
蒋聿成终于抬起眼帘:“跟我取经?”
他似是而非地笑了一声,“取什么经?调戏合作公司的伙伴吗?”
他笑起来的时候,比不笑的时候还要渗人。
分明还是那张英俊迷人的面孔,眉宇间却有一种逼人的煞气,好像要将人淹没。
黄林华愣住,呼吸都停滞了,根本不敢喘气。
懵了好一会儿,他当机的脑子才开始运转——莫非刚才调戏迟溪的样子被蒋聿成看到了?
可是,这虽然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情,但在这个圈子里也不算什么罕见的事吧?蒋聿成这类人也会看不上他这种行为?
这一刻,他心里多少有点一只狗被狮子质问你为什么吃肉的荒诞感。
当然,他不敢当着蒋聿成的面说出这种话,只能继续赔着笑:“误会,误会,这都是一场误会。”
邵明脑子活络,马上意识过来了:“蒋老板认识迟小姐?”
“老朋友。”蒋聿成淡淡道。
“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邵明长叹一声,过去把迟溪叫过来,替她拉开座椅,“迟小姐,你坐,你坐这儿。”
两个刚才还眼高于顶的家伙,这会儿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又是斟酒又是倒茶。
原本扯皮了很久的合同,也二话不说就签了,还愿意让利2%。
迟溪真的想笑,又觉得悲哀。
人脉、阶级、地位,有时候往往比能力要强得多。
不过也能理解,蒋聿成和傅文远手指头里漏出来一点儿东西就够两人赚得盆满钵满了,怎么会在意她这点儿蝇头小利?
她全程面无表情,也一改之前低三下四的模样,懒得跟他们虚与委蛇了。
等两人离开,傅文远才笑着看向她:“迟溪迟小姐?幸会。”
他起身亲自给她倒茶,“在英国的时候,常听聿成提起你。”
这话一出口,不止蒋聿成多看了他一眼,连迟溪都看向他。
显然,这话她是不信的。
以她对蒋聿成的了解,他不会做这种事情。
他这人内敛,很少跟别人说自己的私事。
何况他们那时候已经决裂了,这对于他而言,也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以他傲然自负的性格,怎么可能主动提起?
见她不动声色地在那边默默夹菜吃,傅文远有些诧异了,不明白自己哪儿露馅了。
他还要说什么,被蒋聿成在桌底下踹了一脚:“吃你的菜。”
他那一脚用了不少的劲儿,傅文远顿时表情扭曲。
心里道:算了,惹不起。
离开时,天上下雨了,但不是很大的雨,淅淅沥沥飘打在石板台阶上,溅起细细密密的水花。
有几丝落到她腿上,沾湿了黑色的丝袜,有些黏腻阴冷的潮湿。
迟溪不太喜欢,皱了皱眉,弯腰抹了下。
一只修长宽大的手伸到她面前,指尖捻着一块洁净的白丝帕。
迟溪怔了下,接过道了声谢,胡乱在腿上抹了几下。
擦完,原本工整干净没有一丝褶皱的帕子顿时变得皱巴巴的,像是被揉乱、蹂.躏过的一块名贵丝绸。
她顿了顿,将帕子重新展开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