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溪摇摇头:“我知道你不是。”只是,那时迟中骏是用他的名义把她弟弟骗出去的。
她不过是迁怒他罢了。
或者,她只是为了借机和他一刀两断,做自己的事情。
都过去六年了,再刻骨铭心的记忆都会淡去。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孰是孰非,还有什么好深究的?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你要报复我的话,随意。”她站起来,平静地说,转身欲走。
蒋聿成却笑了,笑过后长腿交叠,将文件轻轻压在了大腿上,问她:“其实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迟溪回头:“你问吧。”
他定定地望着她,似乎不管结果怎样都要一个答案,语声徐徐,缓缓道来:“你可曾有过一丝一毫喜欢过我?”
秒针在一帧一帧地走动,分明不算多么响亮的声音,可在这样安静的室内听来,是如此地惊心动魄,好像拿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在人心尖上敲打。
迟溪略垂着头,侧脸安静,心里却好像打翻了一杯苦咖啡,泛着淡而冷的涩味。
半晌,她说:“没有。”
声音很轻,但是,在这样安静的室内足以让人听清楚了。
蒋聿成久久都没有说话,半晌,竟奇异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
他起身离开,先了她一步:“薛铭,送客。”
……
和中晟的合作挺顺利,一周后,S企被收购。
后续有很多的事情需要整合处理,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如何将S企原有的科技项目变现为成品、投入市场,怎么做才能获得最大效益。
虽然迟溪不愿意见蒋聿成,公事上却不能马虎。
这日在办公室里签文件时,她给他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他的秘书,声音清甜,说蒋董在开会,一会儿会给她回电的。
“谢谢。”迟溪客气地挂了电话。
蒋聿成的电话回过来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喂——”是他一贯低沉的嗓音,略有些沙哑,听上去沉稳冷淡,没什么情绪。
听筒中传来脚步声,过一会儿又静下来,他应该是回到办公室里了。
迟溪看了眼窗外湛蓝的晴空,略微屏息,声音不觉放轻了不少:“是这样的,S企在伽罗半岛那边有一座人工智能小镇,之前已经投入了一半,只是因为资金链断裂停止了。如果废弃,损失将不可估量,我是想跟你商量一下是否应该重启这个项目。”
“纪礼跟我汇报过这个项目。我粗略地估算过,如果要重启,投入将会很大,人员要重新安置,技术、渠道这些也要重新调配,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他捏了下领带,略松了松领口。
“急倒是不急,我只是想了解一下你的想法。”迟溪说。
“那约个时间吧,我们见面聊。”
秘书进来,蒋聿成将桌上签好的文件合上递给她,吩咐道,“把我下午的行程取消。”
秘书微怔,提醒他,“和W企的刘总的会面也要取消吗?是关于HDC那个太阳白麻矿山的开采问题的。”
蒋聿成沉吟了一下:“除了这个,其余都取消吧。”
“好。”秘书退出去,将门轻轻关上。
下午下雨,只一会儿,天边已经灰蒙蒙的,好像扯了一块黑布遮在头顶。
这是街角的一家咖啡馆,一座三层楼的半弧形玻璃建筑,室内敞亮而洁净,米、蓝、红三种鲜亮的颜色交相辉映,像打翻了颜料盘。
迟溪百无聊赖地坐在角落里,手里的咖啡已经冷却。
“需要续杯吗?”身边传来一道低弱的男声。
迟溪怔了一下,回头。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穿店员制服的男生,约莫二十出头,个子很高,眉目清朗,身上有种干净清透的气质,应该是附近的大学生。
见她望着自己,他的脸顿时涨红了,说话也有些磕绊:“今天是礼拜六,半价。”
“不用了,谢谢。”迟溪温和地笑笑,婉拒道。
像这样的搭讪,从小到大她都习惯了,拒绝起来驾轻就熟,久而久之连情绪波动都不会有。
她根本不会记得他们每个人的样子,可能过一会儿就忘了。
玻璃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开。
“欢迎光——”正在门口打扫卫生的服务生小姐姐下意识要喊,目光落在对方脸上时,声音戛然而止。有那么会儿,咖啡馆里寥寥几个正聊天的客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约而同朝他望来。
蒋聿成皱了皱眉,摘下皮手套在店内逡巡了一周,看到迟溪后径直朝她走来。
他身上穿的还是约见合作伙伴时的那套烟灰色西装,只是在外面压了一条同色的大衣,因为路上下雨,肩膀的地方有些湿了,洇出几许深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