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那慢慢喝完,将杯子洗净放好,转身朝客厅走来。
她坐过来,在他旁边,拉过抱枕一起看电影。
发生在二战时期的故事,战争时代的爱情总是难与政治脱开关联,民族大义与儿女情长的碰撞,爱情与牺牲,是叶嘉宁小时候很喜欢这部电影的原因。
战争爆发后,欧洲许多国家都沦陷在纳粹的铁蹄之下,许多为了谋求安稳离开国家去往美国的人滞留在卡萨布兰卡这座必经的中转站。
酒吧老板里克在这晚重逢了当年相约私奔、却没有来赴约的恋人伊尔萨,她的丈夫是被德国军方盯上的反纳粹领袖。
里克怨恨着伊尔萨,同时还深爱她,两人在紧张的局势下从争锋相对到解开心结,里克发现伊尔萨同样也爱着他,他们约好一起去美国,最终里克却为了大义,牺牲自己唯一可以离开卡萨布兰卡的机会,送伊尔萨与她的丈夫坐上那架飞往美国的飞机。
电影已经快放完,伊尔莎为了得到那两张可以离开卡萨布兰卡的通行证,来到里克的住处。
本想安静看一会电影,到这里叶嘉宁还是看不下去了,问霍沉:“你看了好多遍了,不腻吗。”
霍沉撑着头:“你不是喜欢看?”
遥远的记忆忽地被勾起,叶嘉宁想起那时候对这部电影喜欢得过头,时常挂在嘴边,还和霍沉讲过下次把碟片带来和他一起过。
但这个约定没能践行,因为没多久她就和叶茵一起从苇荡山搬走了,她没想到霍沉会一直记着,并且反复地观看许多遍。
“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霍沉停顿一会,直起头朝她看过来:“为什么。”
因为后来她发现自己的父亲出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电影中她所感动的“爱情”,文艺作品尽管不能用如此简单粗暴的定义来衡量,却让她喜欢这部电影的心情变得可笑而可悲。
叶嘉宁从不会跟人说这些,可能是白天心情多少受到曲光辉的影响,她看着色彩逼真的OLED屏幕,没什么情绪地说:“因为我爸爸出轨了,如果我歌颂他们的爱情,是不是也在变相拥护我爸爸的不忠诚?”
电视上画面骤然消失,霍沉关掉电影,把她抱到腿上。
他润黑的眼睛看着她,指背轻轻碰她的脸颊,好像在安慰她的不开心。
“那就不看了。”
其实叶嘉宁没有不开心,只是见过曲光辉之后,心里有种平淡的怅然,没有一个孩子希望自己的父母背叛其中一方,她也一样。
但她这会心里想的是别的事。
“你喜欢它,是因为我喜欢它吗?”她问。
霍沉没答她的问题,在这时候声讨她:“叶嘉宁,你是骗子。”
“不是故意的。”叶嘉宁道歉道得不够诚心,因为她的心思在别的上面,继续追问,“就因为我喜欢,你就看这么多遍吗?”
霍沉不想回答,把她压过来要吻,叶嘉宁推着他胸口躲开。
“我喜欢过很多电影,干嘛一直看这一个。”
她无法想象,因为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如此长情。
霍沉捏着她手腕,指腹纹路贴在她跳动的脉搏上,他往后靠住沙发背,淡着那张好看的脸,作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我不知道你喜欢别的。”
叶嘉宁愣住。
之后这十几年她看过许多别的电影,喜欢过许多别的电影,《卡萨布兰卡》早已变成一个久远的、几乎被遗忘的存在,可是霍沉无法知道她又喜欢上什么新电影,她有了新的经历,新的生活,他对她的了解却只有苇荡山上的两年。
他甚至无从得知她已经不再喜欢《卡萨布兰卡》,守着一部过时的电影,一个延迟十多年没有更新的“她喜欢”,一遍遍重温。
叶嘉宁无言地看他许久,冷冰冰没温度的眉眼,总是让人望而却步,在她面前与面对其他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样子。
她坐在霍沉腿上,跟他说:“刚才道歉不够诚恳,我重新道一遍。”
她没有说对不起,只是将白净的脸凑近他,第一次主动地、将唇送上来,轻轻贴住他的。
她不太擅长,碰到后不知道该如何做,于是往后退开,深静浓稠的夜色铺满落地窗,霍沉怔了一下,问她:“什么意思。”
“道歉啊。”叶嘉宁耳根莫名发热,他反应好像有些冷淡,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道歉,只是这样想,就这样做了。
“道歉就这样?”
他听起来并不满意,叶嘉宁以为他会喜欢这样,看来并非如此,心想还是应该说声传统的对不起。
没等开口,霍沉语气带着懒散又高贵的、需要被讨好的命令,撂给她三个字:“重新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