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会儿,继续去追逐别的有趣事物了。
黑白色的小飞蛾穿梭在明亮灯火间,对那些光明视而不见。
直到她看到云璃宫外,有人纵马而来。
他着白裳,负长剑,身姿如凛冽的风刀,刮过云璃宫外的长道。
乌素朝着她眼中最明最烈的灯火而去。
她猜小殿下认不出她,她就悄悄地靠近他,看看他在外边,究竟是什么样子。
快进云璃宫了,裴九枝纵马的速度慢了下来。
白马两侧,绣着日月山河的淡金衣摆在沉沉暮色里上下翻飞。
他身后的清光长剑发出淡淡锋鸣,在他头顶,一只黑白色飞蛾从天降落。
裴九枝没察觉到头顶的小虫,他下了马,准备步行入宫中。
他的步子有些急,因为他没想到裴楚竟然单独与乌素见了面。
乌素飞到他的耳边,扑闪着翅膀。
这一回,裴九枝注意到了她,他侧目,对上这小虫子呆愣愣的眼睛。
飞蛾头顶上垂下的羽状触角颤了颤,乌素看到了小殿下眸中那凉薄的坚冰。
他原来是,这样的呀。
她记得,卫郦与林梦见了飞蛾,可是用扇子将飞蛾拍死了。
小殿下也会这样吗,他会用剑吗,还是,用他的大掌一拍?
乌素振翅,又绕着他飞了一圈,像是在挑衅,又像是在等待某个问题的答案。
但,裴九枝一动也没动,他的视线追随着这只黑白色飞蛾。
他觉得这只飞蛾很像乌素。
裴九枝伸出手,乌素下意识地悬停在他的指尖。
就像,他抬手要牵她的时候,她主动勾住他的手指。
这是一种默契,又可能是习惯,一种本能的行为。
裴九枝盯着她,凛然的眸看向头顶那盏灯。
宫墙下的这盏灯坏了,拢着灯盏的纱罩没放下,被石子卡住。
裴九枝抬手,宽大的手掌拢着光,利落地将那宫墙下灯笼的灯罩放了下来。
乌素觉得他可爱,她想,她可不会被灯火迷惑。
但她朝着他飞了过来,这算是追逐灯火吗?
她靠近小殿下,也会像逐光的飞蛾一样,被烈火焚身,化作灰烬吗?
裴九枝注视着她,面对这样丑陋的小虫子,他的面色如常。
甚至于,那蕴着薄冰的眸子似乎也有了融化的迹象。
他碰了一下飞蛾头顶垂下的羽状触角,把乌素弄得很痒,黑白的翅膀颤了颤。
裴九枝抬手,将她轻轻地放在了自己身后的剑上,他继续往前走。
他想,等见到了乌素,他要告诉她,他在云璃宫外,看到了一只很像她的小飞蛾。
远处,芸妃传来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暮色由沉沉的红转向纯黑,明月显出轮廓,夜色终于降临。
在宫外飞行的月神蛾飞到云都最热闹的一颗许愿树下。
在无数的人潮与纷飞的许愿红绳中,她停在一处挂着许多许愿牌的树枝上。
一只蛾,在这里抱着枝头死去。
待裴九枝再回首时,他眼中那只很像乌素的飞蛾也消散了。
芸妃死去,混沌气息回归乌素身体。
她捧着粥的手僵住,一股丰沛的阴阳能量汇入她身体。
乌素回过头,对一旁的宫女柔声说:“芸妃娘娘,死了。”
第26章 二十六点光
乌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寝殿外,裴楚与裴华君刚好走了进来。
一旁的宫人纷纷行礼,在殿外夜色灯火中, 裴华君奔了过来。
她一把将守在床边的乌素推开, 扑到芸妃身上。
乌素往后倒去,没站稳,踉跄了一下,身后的兰珊及时将她扶住了。
“母妃!”裴华君瞪大眼,凄惶地唤了一声。
芸妃确实是死了,她的灵魂甚至没有留在失去生机的身体里。
——而是离开云璃宫,化作一只抱枝而死的飞蛾。
“我离宫的时候,母妃还好好的!”
裴华君猛地回过头来,盯着乌素说道:“你……你为什么那么冷静?”
“父皇和我说,前两次,你都正好出现在云都有人死去的现场。”
裴华君一边哭着, 一边对乌素说道。
乌素张了张口,还未说出话来, 裴楚已皱着眉说道:“华君,你母妃已经病了很久。”
“她病了, 我怎么不知道?”裴华君猛地站起身来, 她大喊道。
“你在修行, 此事, 不好打扰你。”
裴楚走上前来, 他看了一眼紧闭双眼的芸妃,坐到了她身边。
乌素看了这对伤神的父女一眼, 便转身,准备走出寝殿。
殿内流淌着悲伤的气息, 黑暗里的烛火悠悠摇晃。
乌素听到了裴楚的叹息与裴华君的泣声。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依旧清澈冷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