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96)
他故作轻松地笑笑:“后来它长大了,逐渐能跑能跳,也开始叛逆。怎么教训都不听,甚至张口咬人,实在令人头疼……我却依然舍不得丢掉它。”
少女第一次主动开口了:“后来呢?”
逄风道:“……后来有一天,它被我放走了。”
少女声线一下子抬高了,她惊疑道:“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它吗!”
逄风摇了摇头:“它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待在我身边,只会徒增痛苦。”
少女:“……”
她似乎压抑着什么,声音颤抖:“我不认同你,它们那么脆弱,只要离开人的身边——就会——就会死去。”
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我绝不会放开——永远也——”
逄风打断她:“可姑娘还没听我说完。”
“再后来,它又回到了我身边。”
“给它选择,然后接受这个选择……当然,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故事。想必姑娘和爱犬的经历,会更加曲折,只是不知姑娘是否愿意与我讲述。”
少女神情复杂,眼中的敌意却已经消融了:“……我叫嫣儿。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不过今天不行,我需要照顾阿金。”
他赌对了。
修真界养灵宠的修士,往往聚在一起更有话可谈。凡人也是一样,总会在谈到它们时更有共鸣。
逄风道:“好,谢过姑娘了。”
他轻手轻脚关上了门,嫣儿依然在发怔,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南离问他:“有进展了吗?”
狼化去了耳朵,逄风却似乎依然能看到那双尖耳因欣喜抖了抖。
他以前也见过其他修士养的灵犬,对它们来说,只要主人出现在视野里,它们的尾巴就不自觉地摇个不停,眼中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他本以为狼永远不会这样。
逄风摇了摇手里的铜钥匙:“没问出来什么,不过她愿意明天回复我们一些问题。”
南离奇道:“你怎么做到的?”
逄风道:“没什么,只是以心换心。”
南离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同去了北面的茅屋。几近朽烂的门被南离推开后,一股潮湿的气味扑面而来。
屋子显然很多年没人用了,被褥发了霉,床头生了蘑菇。炉灶里也潮得要命,墙角甚至生了青苔。缺腿的桌子在漏进的风中摇摇欲坠,旁边倒着的木椅落了厚厚一层灰。
南离当即如避蛇蝎,将那些发霉的被褥扫到一旁,然后皱起了眉:“……这怎么能住人。”
逄风倒毫不在意,安抚道:“凑合一晚。”
南离盯着那受潮了的光秃秃的木板,心道,不行,绝对不能让他睡这个。
他摇身一变,变成了雪白的狼,视死如归地躺在了那块光秃秃的木板上,对逄风袒露出肚皮。
“呜呜——”
虽然他没有传音,逄风却听懂了。
他这是要自己睡在他肚皮上,然后盖着两条尾巴睡去。
……不行,他应当只是和南离做戏。这似乎有点太亲密了。
可狼雪白又毛茸茸的肚皮实在太有吸引力了。就算是他,也无法免俗。
“汪呜——”
南离晃了晃两条蓬松的大尾巴,示意它们很柔软。狼的尾巴修长又柔顺,最昂贵的鹅绒被也要逊色几分,狐狸或者松鼠见了都要自愧不如。
……太犯规了。
狼到底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么撒娇的叫声。
逄风无奈地想,算了,今天就放任他闹罢。
第75章 蜉蝣
嘹亮的鸡鸣劈开幽深的夜,闯入潮湿的茅屋中。从屋顶的破洞向外望去,那一角天空依然晦暗不定,犹如身处混沌。逄风缓缓睁开了眼。
狼抽了几下鼻子,似乎在梦中嗅什么,却没有睁开眼,喉咙间发出沉闷的咕噜声。
虽是清晨,却并没有日光。不过此地村民应当早已习惯这般景象。只是虽然习惯,但心中愿不愿意,却另当别论。
记忆逐渐回笼,他艰难地从狼的大尾巴下抽出失去知觉的胳膊。狼的肚皮的确温暖,胸脯的软毛比东宫任何一床被褥都要舒适。
逄风陷进去之后,嗅着松软皮毛的气味,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一夜无梦,直至天亮。
狼依然没醒,喷出的气息打在他的侧颈。尾巴依然缠在腰上,逄风试着挣脱,身体却纹丝不动。他只得轻声唤他:“南离。”
狼抖了抖耳朵,睡眼惺忪。它将吻凑到逄风面前,却突然迅速伸出舌头,舔吻上了他的唇。
逄风:“!”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狼却更加肆无忌惮地舔吻他的脸,将他的脸弄得湿漉漉,嘴里还呜呜叫着。
逄风轻咳一声:“……南离,别闹。”
狼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了他。它抖了抖凌乱的毛发,又弓起身子,眯着眼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