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85)
“修士修炼,基本是将外界的天地灵气炼化灵力为己用。而五行之灵完全不需要顾忌这些,它们本来便是五行意志所化,无需炼化便能操控外界的灵气为已所用。”
水幕中的南离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他的肉身堪比体修,咬开的伤口很快就开始愈合了,他眼中闪着癫狂,又狠狠咬向自己的动脉。
然后再次徒劳地一次次将血喂进去。
那手腕上新伤叠着旧伤,几乎深可见骨,就算愈合,也免不得留下伤疤。
太山府能显人本相,逄风抬起自己的腕,纤细的手臂密布着泛白狰狞的伤疤齿痕。
“只不过你身上那个失败的伥鬼魂契禁锢了你,这也不用着急,等那条狗彻底忘了你,你就能取回原本的力量了。”
“不,”逄风一字一顿道,“我要马上回去。”
太山君一脸惊愕:“你不是早就想摆脱他?这么好的契机上来了,你都不要?趁他失去神智抹去记忆,从此你们都自由了。这不是两全其美?风兄,你别告诉我——”
“……我了解他,他没有我,会死。”
谢玟昀急道:“他怎么可能死,他那师父——”
“谢兄,”逄风打断他,“我遇见他的时候尚未及冠……朝夕相处十一载,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偷偷溜出去做什么,我心里几乎都清楚,只是从来不点破。”
“我很笃定,这次没了我,他会死。”
他自嘲地笑笑:“说真的,我还是放不下他,他是我前世仅剩的那点私心了。”
“在幻境的时候,我便一直试图教他,宴席终会散,人总有一死。但他不会,他是大妖,寿命远长于人族修士。我想让他平静接受死亡与别离。而如今看来,完全没作用。”
“待他明白这个道理,我就会离去……我也不会再干涉他的生活。对他来说,林逢就是枚能成瘾的毒果,吃了饮鸩止渴,却只能慢慢戒。”
太山君沉思了片刻:“既然是你的抉择,作为友人,我也只能祝你能得偿所愿。”
他再次打了个响指,飞散流转的星辰在逄风面前聚集成一道光门,赤红的小蓬星不舍地吻了吻逄风的手指,转身投入星门。
太山君声音悠悠,似隔着千重山而来:“去罢,去找他罢。”
第65章 母亲
南离的手在不住地颤抖,那只手腕已经被撕咬得破烂不堪了,粘稠的血染红了指尖。
滚烫火焰从心底腾起,要将五脏六腑都焚尽。他的心魔又发作了,南离瞳孔紧缩,震颤不止。苦楚的回忆如嗅到腐肉的鹫鹰般,不住在脑内盘旋着,叫嚣着,即将吞噬他。
南离几乎无法维持脑内的清明,却依然拖着行尸走肉般的躯体,一次次将血喂进那浸满了血,宛若涂了口脂的唇。
眼泪温热,落在怀中人冰冷的脸上。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了。
而这一幕,像极了母亲死去的那一幕。
……
那些日子,狼与逄风的关系,因那串灵珠稍有缓和。狼依然恨他,只不过开始认认真真地考虑,虽然八成是因为不愿失去这悉心培养的灵宠,可他毕竟救了自己一次。既然如此,那便只给他个痛快好了。
那段时间,狼收敛了许多,不再热衷于逄风身上留下伤痕,也不再以挑衅太子的客人为乐。
南离还记得那天。
它叼着一只活兔子,慢吞吞地走进与东宫殿,那兔子有些犰狳血统,只是已经非常稀薄了,最多也只是让草木生些恼人的虫子。
逄风最近在伺候些友人赠送的花草,狼看了之后,心里就一直有小虫在啃噬不止。
狼的确憎恨逄风,可在这险恶如毒荆密林的宫中,它却只能与逄风相依为命,不得不依靠对方而活。
它也隐隐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畸形,却依然不愿逄风将视线挪开,停留在除了自己以外的活物上。
江氏兄妹有时来访,南离便会刻意做龇牙咧嘴状恐吓小妹。那姑娘打小胎里不足,险些背过气去。她兄长便怒气冲冲地提着刀,要去宰了南离炖汤,再被逄风拦下。
只是没过几次,那眉宇间带着郁结病气的姑娘便不再害怕南离了,甚至伸手要去抚摸他。南离顿时觉得没了意思,从此便也不再捉弄她。
在外人眼里,逄风似乎很宠溺他的灵宠,南离可以随意在御花园中穿梭,叼着血淋淋的猎物回宫,没有内卫敢拦它。
这次也是如此。
狼轻车熟路地绕过一个弯,却在拐角处望见一个永远无法忘记的身影。
和有着它如出一辙的雪白毛发的雌狼正站在一团盛放的绣球花旁,谨慎地压低身体四处张望。
当它望见南离时,碧眸中显出些惊愕,转瞬又被柔情取代,尾巴也由于欣喜而轻轻摆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