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45)
他们也不过是将这次战役当成踏青似的玩闹,并无人在意淮安的死活。
逄风披上衣,起身便去了饭堂,南离早就到了,已经给他盛了吃食。常青木和泠泽也在座上,他俩感情显然很好,挤在一起,正在同喝一碗粥。
修士的早膳极为丰盛,热气腾腾的肉粥、小巧精致玫瑰豆沙包……修士其实不必吃东西,可他们还是往嘴里塞着,大部分点心只咬了一口,便随意丢弃了。
而在距此不过百里的营地里,军士们却在就着热水啃着冷硬的馍。
逄风见到两人,有些惊异:“你们也来了?”
这两人在幻境中的国家已然覆灭,本无参战之理。
“嗯,”常青木腮帮子鼓鼓,含糊不清道,“师祖让我们俩来的。”
逄风这才望向南离,南离没有吃东西,只是轻描淡写对他道:“你与我们不同,快吃。”
他知道南离是指他是凡人一事。
突然,一声高昂的号角击破了闹哄哄的气氛——
集结。
吃到一半的修士们骂骂咧咧,可还是御器鱼贯而出,南离一把抓住他的手,两人身体瞬间腾空而起,飞出府邸,向城外疾驰而去。
逄风隐隐约约看见城内百姓像一群蚂蚁似的齐齐下跪的身影。他们或许在祈祷,在期盼仙人老爷们救救自己。
可他们眼中的仙人却视他们如草芥。
……无论是幻境里外的修士,都一样令人厌烦。
风掠过脸侧,南离的银发在空中飘拂。
逄风突然问他:“南离,你不用灵器?”
南离一愣,挠挠头道:“不习惯……而且很少有灵器沾上我的火焰能不融化。”
他说的是实话,可南离隐瞒了一点:他并不习惯以人身战斗。虽然在九阙已有两百年,可他始终褪不掉骨子中的兽性。
青鸿和银翎都善使灵器,以人身出战。可他一被激起战意,便会化身为狼。
比起不趁手的武器,南离更喜欢用牙齿、利爪和火焰去撕裂仇敌。
黑压压的军队已经整齐列阵,军士身披铁甲,头戴钢盔,手持长枪,神情肃穆。
天地皆是昏沉的灰白,今日无雪,却愈发阴暗。此地无积雪,枯黄的土地上只有几丛衰草。
在这暗无天日之际,将士盔缨的一抹血红成了天地间唯一鲜明的色彩。
景帝坐在龙车上,手持帝剑。车前是一匹肋生双翼的玄色龙马。他目视前方,剑直指对面的军队。
烟尘散去,两道身影从军中缓缓走出。
与此同时,逄风也望见了对面的军队。
这列军士鱼龙混杂,其中一半竟皆是剃度的僧侣。即便已到隆冬,僧人却仍穿着和淅洺一模一样的单薄僧衣。
于僧人间,逄风一眼望见了淅洺,她脸上又覆了面纱,手中却持着一件材质似骨似角的白玉金刚杵。
金刚杵上白光闪动,一股柔和的光晕笼罩在僧人身上。
……她竟自断了犀角,炼成法器。
平宁王缓缓捻着腕上佛珠:“景帝,你我终归是走到了这一步。”
他身畔另一人正在马上发着抖,竟是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
景帝扫了一眼,沉声道:“平宁王,西淮真无人了?竟叫僧人上阵!安信王在何处!叫他来见朕!”
平宁王:“他们愿为国捐躯,又有何不可?至于安信王?他不就在你眼前,老安信王几日前便暴毙了,如今的安信王是他的儿子,我的侄子。”
景帝叹道:“为时不晚,现在将旗子交出,你们还能留得性命。”
那少年哆哆嗦嗦抬起头,似乎在斟酌着什么。
平宁王冷笑道:“怕不是我前脚刚交出旗……后脚就被斩首罢。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他的旗子,如今也在我手上。”
景帝:“那便只能战了。”
平宁王:“正合我意。”
“呜——”
高昂的号角声如虎狼之吼,在空中炸裂开来。鞭子破空猎猎作响,战马长嘶,两方将士瞬间向前冲杀过去。
与此同时,御空的修士也冲了过去,只是他们的目标并不是彼此,而都瞄准了下方的凡人军队。
东淮修士齐齐长喝一声,数百柄灵剑密密麻麻,竟组成阵法。阵眼处的老者双手结印,喷出一口血在剑上,那剑瞬间凝聚成一条长龙,向景帝将士疾冲而去!
剑气凝聚成波涛,向军士掠去,这击若中,足以灭杀半支军队!
巨狼一跃而起,纵身扑向灵剑长龙,剑在狼的齿间寸寸断裂。顿时有几人瞬间脸色一白,跌倒在地。
金白的南明焰席卷而来,剑在火焰中颤抖着,隐隐有化为铁水的迹象。
老者脸色一变,瞬间改变手印,剑阵飞速从火焰中钻出,直冲厮杀的军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