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29)
匣子应声而开。
第18章 玄旗
匣子光洁如镜的表面在“咔嚓”一声中,突兀裂成两半。一面小小的旗帜,躺在匣子中。
旗子只有巴掌大,通体玄色,看起来几乎像孩童的玩具。而逄风却不敢轻举妄动。这东西是献给当今陛下的,若是出了闪失,他难逃其咎。
他的血……皇室……
莫非这匣子只有皇室之人才能打开?
逄风喉咙发干。
他若被发现了是皇族遗落在外之人,恐怕性命难保。景帝身侧几乎是北淮修为最深厚之人,南离没有半点胜算。
可匣子却真真切切打开了。
逄风笃定外公也未必知晓茶箱中混入此物,以外公的性子,若是船中有如此重要之物,他不可能让自己押送。
如今看来,为不连累家人,只得他亲自入宫,递上旗子了。至于匣子损坏之罪,他一人承担便好。
逄风垂眸。
他不畏死,也不担心外公外婆无人照管。他们都是刚强之人,虽会神伤,却不会因他死而寻短见。
他唯独放心不下南离。
他思前想后,决定先写封遗书,嘱咐南离潜心修炼,莫做傻事。
洋洋洒洒一篇写罢,逄风将它塞入宽大衣袖的口袋中。困意再袭,他怀着满腹乱杂的心思,沉沉入眠。
无梦。
逄风再次醒来时,已在皇城外的客栈中。
床头小几置一小碟,里面是小巧精致的糕点:豆沙酥、绿豆糕、芋头糕、山楂卷……
糕点被做成栩栩如生的李桃花模样,他拿起一块酥饼嗅了嗅,没有半点荤油的味道。想必是南离下了心思。
门“吱呀”一声开了,南离走了进来。未等他开口,逄风先道:“今日京城夜间会有坊市……我想上街走走。”
他又软下声音说:“不会有事的,我会披着大氅……”
南离显然有些不知所措,尖尖的犬耳抖了抖,最后还是只吐出一个字:“好。”
京城的护城河是引来的死水,自然已结了冰。几个小童拿破椅子绑上铁皮,制成简易冰车,用包了木头的铁扦在冰上划着,小车吱吱呀呀,像是自由的鸟雀。
逄风裹紧大氅,这件大氅极为厚重,毛领是南离脱落的毛,因而沾染了火系灵气,使他全身溢着暖意。
南离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掏出粒碎银就要冲最近的小孩走去,却被抓住了手。
逄风哂笑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幼稚?”
南离悻悻回到了他身边。
京城按往常应实行宵禁,可近来景帝即将过寿。因而放开宵禁,与民同乐。此刻京城正张灯结彩,民众丝毫不惧寒冷,脸被冻得涨红,却依然兴致高涨。
逄风取出令牌,守兵查验后,便放他进了城。将令牌丢回来时,那守卫漫不经心道:“看你的样子是商人,我便好心提点你一句,在这京城里,虽有匠人能打刀兵,可却不是常人银两能买的。尤其是你们行商人,万万不行。”
逄风应了一声,便入了城。
打树花的老叟身材矮小佝偻,柳木勺只那么一挥,滚烫的铁水腾空跃起,在城墙上炸出千朵万朵金灿灿的花。
一时间光芒大放,有如白昼。
南离睨了一眼,在掌心变作出一朵焰花:“这也没什么好看的。”
那重瓣焰花形似腊梅,花瓣洁白似雪,花蕊却灿如金水。他轻轻挥了挥手,那花便飘过去,别在逄风发间。
他的眼神柔了下来。
道路上结了层盐晶似的霜,因此抬脚要多加小心。有手艺人在做面人,一根小小的木签坠着铁丝,铁丝上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或者兽:孙大圣、斑斓猛虎……逄风的目光,却唯独停在了一条雪白的垂耳小狗上。
他递了串铜钱过去:“不要找了,可否做个一模一样的面狗,再加条尾巴?”
摊主喜滋滋地接过钱串,他揪下一块面,几只指头飞快捏弄起来。很快,一只两条尾巴的小白狗便出现在他手中。
小白狗垂着耳朵,老老实实坐着,一副可怜兮兮的认错模样。逄风的唇角也忍不住勾起了一丝弧度。
他接过面人,慎之又慎揣进怀中。南离在一旁咕哝着:“一点也不像……”
沿途有小孩推着比自己还高的车,沿街叫卖糖葫芦。糖葫芦裹着的糖衣晶莹透亮,山楂红艳如胭脂。
加了冰糖的梨汁在锅中小火咕嘟着,南离见状,不由分说买了一碗塞到他手中。热乎乎的梨汁清甜不腻,果香沁人心脾。 逄风小口啜饮着,迎面却忽然走过来一行人。
是一列僧人,为首是位清秀的尼姑,她剃了度,头戴僧帽,身披袈裟,黛青僧衣朴素干净,手中捻着串白玉菩提念珠,珠子滚圆莹润,不多不少正是一百零八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