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27)
他咳出了一口血。
少年纵身跃入汹涌的江中,那鱼妖见状也不再纠缠,钻入江底。
此时船员都吸入了迷药花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无人掌舵的船已在江上打转,一根桅杆已经发出折断的闷响,正在向他所处的位置缓缓倾斜!
逄风来不及多想,迅速冲向船尾舵楼,商船在湍急的水流中不住打晃。桅杆当头砸来,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托住了倾斜的桅杆。
是南离,他知道他会来。
灵力固定了桅杆,北风再次灌满了帆,也驱散了使人入眠的妖花粉。商船终于行回航道。逄风拖着虚软的身体,要去检查船底。
入了夜的冬日更冷,逄风方才只着单衣便急急冲了出去。此刻被冷风一激,他的脸色更白了,单薄的身躯摇摇欲坠,似马上就要倒下。
所幸船底没有漏,只是船沿的木板碎了几块。但这样仍可能漏水,应该尽快让船员去钉上涂了柏油贝粉的木板。他强撑着扶着船沿站起来,却又咳出一口血。
逄风眼前一阵漆黑,他隐隐约约听见有人似乎在焦急地喊他,他想告诉那个人他没事,可他连手指都动不了了。
与此同时。
常青木和另一人鬼鬼祟祟的走在实行宵禁的城中,那人正是此前的鱼妖。他用灵力撬开了一间空屋,躲了进去。
“嘶——泠泽,快搭把手。”
泠泽斜睨了他一眼:“又去手欠招惹别人了?你若放下匣子就走,也不至于横生事故。”
常青木龇牙咧嘴:“我只是看不惯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吸血虫,又想放那小厮,也没想到一个凡人怎能突然伤了我——快按住我!”
泠泽猛地按住他的躯体,常青木似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身躯剧烈颤抖着,他那条被斩掉的胳臂此时竟然重新从断臂处生了出来。
他咬着条毛巾,含糊不清道:“剑气,好疼……”
泠泽叹了口气,手贴着他的背,给他渡去温和灵力。不出一阵,常青木又变得生龙活虎。
“诶,你有没有这种感觉,我今天总觉得那个伤到我的人有点眼熟。”
泠泽思索了片刻,认真说:“我也有这种感觉。”
“今天引来狼妖和他打斗的时候,明明修为都差不多。可我总觉得自己很怕他,不是修为压制,而是……”
他想了想:“打个比方,我总觉得他下一秒会让我下跪,叫他师祖。”
常青木“噗”一声笑了,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不会烧坏了脑子,我们天生地养,哪来什么师祖?”
“要是有师祖撑腰,我们也不用受这么多罪了……不过我还是觉得那个林家少爷很奇怪。”
泠泽冷着脸拍开了他的手:“凡人能伤到修士,只有一种可能。”
“伤你之人,倒是个金门绣户里罕见的心性纯澈之人,只是可惜……”
常青木凑过去,好奇道:“可惜什么?你别卖关子!”
“他估计没几年好活了。”
第17章 梦蝶
逄风在黑暗中浮沉,做了一个怪梦。
梦里南离完全变了个模样,依然是神俊的白狼。可望向他的眼神中却充斥着不共戴天的仇恨。
没有半点柔情,那双眼绿油油,像是择人而噬的饿狼,虎视眈眈望着他。只是梦中的南离似乎忌惮着什么,不过他知道,一旦自己露出疲态,狼便会将自己撕成碎片。
逄风在梦中便知道这是梦。
南离从未对他露出过半点凶相,即便是未化形时,他也能随意从狼口中夺下物品,甚至不用等他伸手,狼便会把沾着口水的东西放在他手中。耳朵平平伸着,两条大尾巴在身后摇啊摇。
养犬人时常会夺去犬口中之食,让它知道自己才是主人。只是逄风从不这么做。但狼若是犯了错误,他也不会惯着它。
小时候的狼极顽劣,时常做出些坏事。比如去偷伙房刚焯了水的肘子,或者将丝绸当作抹布,扯个稀碎。最严重的一次,它不知怎么溜进了祠堂,叼着牌位玩得不亦乐乎,小爪子“啪嗒啪嗒”踩在红木地板上,像匹小马。
但每次只要逄风递过来一个眼神,狼便会乖乖听话,自己便不吃不喝,直到见他怒气消散,哄它才肯进食。
在狼耳朵没立起来之前,逄风一直觉得这只是条精力旺盛的小狗。
而狼成年之后,它开始变得成熟稳重,基本不会犯下任何错误。只是它对外人脾气不好,只要觉得有人冒犯了逄风,便会冲上去与对方拼得你死我活,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开玩笑。
曾有登徒子想戏弄逄风,只有他小腿高的南离记下他的气味,在夜晚溜出林府大门,躲在草丛中嚎叫着向他冲了过去,愣是把对方腿上的皮肉尽数撕下,那登徒子的双腿几乎成了白骨。南离也被摔伤了腿,一瘸一拐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