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伥鬼(24)

作者:银渔 阅读记录

凉丝丝的柿子渗出露珠,一口咬下去,沙沙的蜜甜直渗心底,凡间已入冬,只是修士有灵力护体,不惧寒冷。弟子们在马车里叽叽喳喳,手里捧着冻梨、冻柿子在啃。

他们原以为南离会管教很严,但事实却出乎他们意料——南离虽然臭着脸,却意外照顾他们,尽管这照顾显得极不熟练。

他此前出去了半刻,返回的时候竟然抱着箱冻果,冷着脸分给弟子们。只是神情好像怀里抱着的不是冻果,而是箱炸药。

分到最后,一颗黄澄澄的柿子径直落入了逄风的掌心。柿子有些化了,甜腻腻的汁水沾在了手心,显然不是因为他的体温。

逄风有些失神。

冒险来九阙,根本就是错误……他或许应该走了,不能再在九阙待着了。

和小弟子们在一起,他也总生出几分自己真的是“林逢”的实感。只是逄风终归不是那个醉心于剑的富家子弟,他手上沾染的东西,一辈子都洗不净。

从前记忆有损,他还能安生度日,而如今记忆慢慢回归,他也不再有什么理由待在九阙了。

狼一直在他身边,已经变成了他魂魄里某种无法割舍的部分,所以他下意识地追随那人到九阙,但这终归是错的。

狼已经不需要他了,是他在需要狼。它不再是那个被捧在掌心中,每个时辰都要喂遍奶的幼崽了。

水珠密布的柿子散发着凉意,逄风终究还是没忍住,咬了一口。他想,等这次历练过了,便去告别罢。

浅色的薄唇染了抹明艳的橙红,南离不动声色地扭过头去。

马车由两匹枣红马拉着,马嗅到到这一车妖兽的气息,早就吓得四腿发颤。南离坐在鞍上抱臂,也不言语,它们嗅到狼的气味,便亡命奔逃起来。

马车最终停在了一处荒废的村落。一口石砌的水井,井旁的水桶长了层枯萎的苔。几间破败的茅屋东倒西歪。

冬日本应极冷,却无雪。溪水已成死水,结了层灰白的死气沉沉的冰。村已成空村,寂寥。

隆冬无雪,来年大旱。

那槐树正坐落于村口,枝干虬曲苍劲,树皮黝黑崎岖,皱纹密布。无数枯干树枝如千只万只老掌,向天空张开嶙峋的长指,似挣扎着要抓住什么。

南离提着桶回来,桶中盛了半桶井水,井水很清澈,散发着甘甜的味道。

他沉声道:“去到槐树根下,含一口井水,不要咽。”

弟子们一个个乖乖照做,逄风也舀起一瓢井水,清澈的井水在瓢中荡漾,和普通的水并无差别,他察觉不到半分灵力。

可冰凉的井水刚一入口,逄风眼前的世界突然间天旋地转。槐树、荒村……万物都在远去,混沌中,似乎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第15章 太虚

船舫在河水上游着,风灌满了帆。隆冬严冷,只是河水依然激荡,尚未结冰。湿冷如绵密骨针,往人骨子里扎,晾晒衣服干不得,需用火炉烤,不然便摸上去一手潮意。

逄风披着白狐裘,怀里捧着个精致的雕花手炉。火炉中一簇白中带金的火焰闪烁着。雪落在他的发上,须臾便化了,将那墨发氲得更乌黑。

小五急道:“少爷,回船舱吧!小心冻坏了身子!”

他平淡道:“不急,我还想赏会雪。”

小五劝他不得,只得小跑着回了船舱,不一会,捧了壶热茶回来。茶是上好的龙井,逄风便坐在船尾甲板上的桌凳上,慢吞吞呷着茶。

这红木桌凳是专门为他设的,南淮人喜在画舫中品茶、饮酒。只是他一直觉得雾里看花,总差点意思。

雪片轻轻飘入冰裂青瓷杯中,被氤氲的热气化成细小的水滴。

江心一点雪,落在他的眼尾。

他叫逄风,是林家的小少爷,林家是商贾世家。不过对外,他的名字一向是林逢。

他的母亲很早就病逝,父亲则不知所踪,逄风是由外祖父母养大的。外祖父母从小便告诉他,他在任何人面前都只是林逢,否则会惹来杀身之祸。

逄风去细问时,外公只说他的父亲是皇室旁支。而如今皇室内乱,国土四分,一旦暴露,整个家族都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不过逄风对做皇亲国戚并没有兴趣,他只是想贩茶罢了。

贩茶的日子很惬意,很悠闲……只是逄风一直有一种奇怪的念头:他本不应如此轻松地活着。

这船茶作为皇帝过寿的贡品运往京城,于林家万分重要,他不放心,便亲自押运。

逄风吐出一口白气,白气很快在湿冷的空气中烟消云散。江上茫茫,偶有大鱼跃出水面,溅起尾尾浪花。

白涛滚滚的江面上,隐隐有个白影在晃动。

白影越来越近,竟是头神俊的白狼!白狼拖着两条巨尾,奔跑间双尾飘拂翻涌,如两条纠缠飞舞的狂野银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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