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217)
他握着逄风的手,牵引着逄风的指尖,向飘雪的夜空遥遥一指。而顺着指尖的方向,漫天金白花火就在夜空炸裂开来,映得天空如同白昼。火焰凝聚为液滴,而后凝聚为金色的大鸟,每一片羽毛都纤毫毕现。
它拖曳着修长的尾羽,不住在夜空啼鸣、盘旋,每一片落羽都曳出片片星光。
这感觉实在是太过奇妙,简直像是由逄风自己来操纵南明焰一般。逄风试着念头一动,那只鸟便随着心意于夜空遨游,舒展的羽翅泼下万亩金炽光。
南明焰在他手中是真的如臂使指,可逄风明明是惧火的太阴之体。逄风被南离握着的那只手又一翻,火鸟伸长脖颈长鸣一声,化为金水,金水凝聚,又化为一头金色的狼。
巨狼挥舞着两条长尾,四肢舒展奔向月亮,它张开口,露出森白的牙齿,似要一口吞下皎皎明月。可最终却也只是轻柔地用嘴吻蹭过月亮朦胧的边廓。
逄风喃喃自语:“为什么?”
这绝不是南离操控的火焰,他清清楚楚感知到,在指尖跳动的火焰是真真切切被他所掌控,甚至随着他的心意而变作各种模样。
南离去吻他含着疑惑不解的眉眼:“宝贝,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包括这火。
逄风先前魂魄不稳时,他撕裂了自己的魂魄本源,也就是南明焰的火种去黏补他的魂魄。而魂魄稳定之后,那一缕火种被他存放在逄风的心脏里。有它暖着逄风的心脏,逄风从此就再也不会冷与痛了。
而南明焰是世间最炽热的火,从此凡间之火再也不会对逄风造成半点伤害。曾经他在圜塔被阴燃之火所伤,而如今他再也不会因火而疼痛。寄放火种于最脆弱的心脏,这行为只有他全心全意爱着逄风,才有可能实现。
撕裂魂魄本源火种对火兽来说,无疑是自断仙路之举,但南离并不在乎。
逄风聪慧至极,瞬间明了他到底做了什么。他收回那只手,放在自己心口,轻声斥道:“你又胡闹。”
火种的跳动与他的心跳重合,它藏得太深,逄风先前竟一直没有发觉。它在他的身体里温顺得像只羔羊,只是默默为他驱散寒气。
“怎能是胡闹?”南离继续吻过他蹙起的眉峰,上挑的眼尾,“这是聘礼。”
逄风严肃道:“你知不知道撕裂魂魄本源有多危险?我在你身边还好,若有一日我不在了,你也会跟着一起——”
南离捉住他的手腕,打断他:“宝贝,你若不在我身畔,我又怎能独活?如果我不这样,你是不是又要丢下我赴死了?”
“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南离执拗而坚定地望着他,“你不要总想着丢下我。我已经很强了,能保护好你。”
那缕琉璃般的火焰在两人的指尖升起,南离眉心浮现出火焰纹路,他注视着他的眼:“它的改变,是因为你。”
狼体内曾经有一枚封印,而如今,逄风并没有在他体内寻到那枚封印。或者说,南离寻回了人性,封印已经不在了。
南离忽然一笑:“宝贝,来放烟花。”
于是逄风倚着他的肩膀,指尖绽放出第一枚花火。他学东西很快,烟火在夜空中凝聚成各种花卉,与南离释放的烟火交相辉映。
狼屈下四肢,让他骑在脊背上,两条长尾巴勾勒出花火轮廓,再由逄风细细描绘。逄风搂着狼的脖颈,陷入厚实的毛丛中去。
漫天风雪肆虐,却从不沾他的衣。
“我也要送你一件东西。”逄风的指尖点上南离的眉心。
南离对那片冰湖已经无比熟悉了,而此刻冰湖碎裂,一枚菱形冰晶钻入了他的眉心。虽然心魔已除,他不会时时刻刻受灼痛炙烤,南离的魂魄却也是偏热的。这枚冰晶裹挟着凉爽的风,嵌入到他的灵识中去。
这是月魄,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月魄,是逄风操控太阴、令星辰为之所动的根源所在。
两团魂魄再次毫无阻碍地抱在一起,一面是极冷的冰湖,一面是极热的炽焰,可却完完全全嵌合在一处,仿佛它们生来就该相拥。
他在他耳畔耳语一声:“新年快乐。”
再也不会分开了。
狼背负着逄风落在地上,又化作人形,将他打横抱起。逄风揉了两下他的耳朵,却忽然停下了动作。
不怒自威的重瞳老者不知何时站在了院落中,重明君披着灰白的鹤羽衣,皱纹密布的眼角却含着笑意。
逄风行了一礼:“见过重明君。”
南离在他面前,如同被抓包的孩童一般,迅速涨红了脸:“师尊,我——”
重明君叹道:“南离,你倒是找了个好道侣。他虽说会在天明离去,却到底是舍不得离开你的。离去是命,可命也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因人而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