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183)
可他知道,逄风不需要别人保护。
就算五感丧二,腿不能动,逄风也依然是他。若不是与自己双修能让他好起来,他根本不会让南离留下。
中午炒了龙井虾仁,虾是河里捞的活河虾,他一个一个剥的虾肉,又洗了好几次,直至虾肉雪白透亮。茶叶也是那棵百年老茶树的新芽。他不知逄风喜不喜欢,但根据对林逢的了解,他知道这人更倾向吃清淡的。
照顾他几乎是写进狼本能里的事。南离知道逄风现在很累,不愿理他也正常。他所能做的只是提供可口的食物,以及温暖的住所。
他的妖性并非全是凶戾的,狼对爱人同样有极温柔的一面。逄风歪着脑袋睡着了,南离一边洗碗,一边偷偷去窥他的睡颜。
只有逄风在他身边,南离才觉得自己是真真切切活着的。
晌午,南离打开了窗,柔暖的日光透了进来。逄风纤长的睫在眼睑上投下柔和的影。他看着看着,无边爱怜就从心底涌了出来。
每天晌午过后,逄风都要去晒晒太阳的。可今天他却动不了身子。见逄风盯着窗外的阳光,南离便道:“阳光正好,还要出去么?”
逄风没说话,南离知道他默许了。
他便一只手捞着他的腿弯,一手搂着逄风的窄腰,就把这人抱在怀里。逄风太轻了,倚在他怀中像一片羽毛。阳光暖融融,风掠过树梢,南离抱着怀中的人,恍然觉得,自己就这么死了也值了。
风渐渐疾了,呼啸着穿过海龙头骨的眼窝,发出尖利的怪啸。南离又将逄风往怀里拢了拢。逄风的脸贴着他的胸膛,他耳朵没那么好,耳畔火热的心跳却那般明晰。
逄风有些无措,他应该让这人放下自己的。可不知为何,却有些贪恋这滚烫温度。
隔着两次生死的记忆太久远了。逄风早就忘记了,其实一开始,他也曾盼望过有人去救他。
可从来没人去救他,他的父王只会用失望的眼神盯着他,骂他为何不听师父的话。他躲藏得再隐蔽,也会被宫人找出来。即便逄风万般祈求,也会被交到左相手中。后来逄风便不再盼望别人去救他了,他唯一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长夜太子一向是强势而从容的。他绝不会全身心去依赖他人。可如今他却不得不依靠着南离,甚至就连出门,也要靠他抱着。
这感觉让逄风很不适应……但他却并不排斥被这人抱在怀里。可这终归是不对的,他想,等他稍微好起来些,就不需要男人照顾了。
脚腕上的血光一闪而没。
秋日的阳光去得很快,南离低声对怀里的逄风说:“风大了,回去吧。”
他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如今逄风与他不熟,尽管南离很想让他骑在自己脊背上,去更远的地方走走。他甚至已经买好了鞍,就算逄风的膝盖动不了,骑在他背上也不会难受……可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逄风点了点头。
他又把这人抱回了床榻上,还悉心在他的腰下垫了软垫。南离削了梨子,用瓦罐煮了甘草雪梨水,晾到不烫唇后,就递到他手里,看他一小口一小口抿着。
逄风端着杯,眼睫垂落下来:“……你不用这样。”
一向是身为强者的他去照顾别人,被当成易碎的器皿去呵护的感觉,令逄风很不习惯。
南离目光灼灼:“是我害得你变成这样,我应该负起责任来。”
而这原本是逄风对他说的话,南离又还给了他。
于是逄风也就没再理他,只是自顾自地摸索着书页读书。灶台上传来药汁冒泡“咕噜咕噜”的响声。南离在给他熬药,有清苦的香气飘了过来,屋中显得静谧而温暖。
南离知道他是药罐子,他熬药的时候,用药性温和的灵药替换了些普通的药材。药熬好了,也放凉了。逄风接过乌黑的药汤一饮而尽,眉头都没蹙一下。
对他来说,这点苦实在不算什么。可这次喝到最后,逄风却尝到了隐隐的甜味。
药碗底藏了一颗糖。
第141章 发簪
夜里,两人依然是相拥而眠的。
逄风屋中只有那一张床榻,南离借口说他要随时查验他体内阴气,就与他同眠于那张床上。而逄风一开始蜷缩在离他很远的榻沿,可后半夜却还是耐不住冷,被他搂到怀中。
他在南离怀中倒也乖巧,从不乱动。凡人的躯体很容易疲惫,逄风睡得也较从前沉些,枕着南离的肩头,盖着毛茸茸的尾巴,他一夜也不会冷。
鸡刚打鸣时,南离就先起来了。他先是熬了补血的红枣莲子糖粥,又蒸了鸡蛋羹。黄嫩嫩的鸡蛋羹火候正好,颤颤巍巍在碗中晃。怕他腻,还用老醋拌了菠菜,秋冬的菠菜正是鲜嫩的时候,焯水后用些佐料一拌,再配些新炸的花生米,便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