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伥鬼(180)

作者:银渔 阅读记录

他饮酒的动作极为雅致,细长的手指搭在杯沿,只轻抿一口就放回,酒水并不沾唇。即便是浑浊的烈酒,也硬生生喝出了种琼浆玉液之感。

而逄风是绝不会醉的。

南离知晓缘由。

或许真有生来千杯不倒之人,可惜并不是他。只是左相曾言,你身为储君,就必须将酒桌当成战场,于觥筹交错间侵城掠地。逄风一开始还会干呕,后来也就能面不改色灌下烈酒。

旁人只知他惊才绝艳,却不知他每一丝每一毫的游刃有余都是要拿自身的伤损来换的。他的修为和能力,几乎全是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于生死之中换来的。

几口酒下肚,逄风的脸上也渐渐浮现出了些血色,他轻轻抚摸着小犬的皮毛,指尖却仍是凉的。雪白小犬张开嘴,含住了他的指尖。

逄风今天没吃什么,只是煮了些挂面,下了颗鸡蛋。逄风变为凡人之后,胃也并不是那么好。这也都是南明焰造成的混账事。

他血气不足,有时也会头晕。南离为他带了红糖后好了许多。但随着天气渐寒,似乎又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饮完了一小杯烧酒,逄风便坐在案桌前,替人写信,一笔一划写“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南离悄悄操控着炉火中的南明焰,让它升高了些温度。可逄风却还是冷,指尖在打颤。他的阴气是从体内来的,饮再多的酒,烤再多的火也没有用。

……可他又怎能开这个口?

南离只能卧在逄风的膝盖上,尽力去供他一点温暖。窗外落了场秋雨,他能听闻雨丝叩击着窗棂的声响。而逄风又倒了杯热茶,小口小口喝着。他知道逄风的脏腑痛得厉害,可他却做不到什么,握着毛笔的手,布满了泛白的疤痕。

灰犬卧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睡着了,小屋中是静谧而温暖的,风雨吹不进来,这时间只属于他与逄风。南离无比希望它再长一点,再长一点。

灯中残烛结了烛花,火苗摇曳跳动,在屋中投下不安的巨影。而逄风却浑不知情,他看不到,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剪烛了。

南离心如刀绞。

他想多陪他一会,可逄风终归是写完了信。他轻柔地吹熄了灯,缓慢移动着双腿,爬到床褥上。小犬跳进他的怀中,蹭了蹭他的脸。

离逄风的生辰还有一月,尽管人形的身份已经用不了了,但他仍有机会……他不愿逄风再因他而痛苦了。南离这样想着,进入了梦乡。

可终究是事与愿违。

夜里,南离骤然惊醒,发觉怀中人的躯体冷得像冰。他慌忙去看逄风的脸,却发现他的脸上已经凝上一层薄薄的霜花。

窗外升起一轮血色的月,像是一只巨大的血红眼球死盯着此处。隔着窗纸,都能望见那猩红的光,是与二十年前一样的血月。

此刻是子时,也是阴气最重之时。

血月之下,逄风体内的阴气彻底压制不住,提前爆发了!

南离似乎听见从他的身体中传来了令人牙酸的结冰声响。这情形与当年逄风中了五更衣,于天折峡底碎裂成冰尘之时何其相似。

他的心痛得厉害,可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火热的呼吸打在逄风冰冷的耳廓,南离近乎祈求般地喃喃道:“主人……宝贝……你醒了之后怎么对我都好,杀了我也好,但我真的不能再眼睁睁让你死去了……”

他双手颤抖着去解逄风的衣衫。

南离曾发过誓,不会再粗暴对待逄风。可他终归还是这么做了。

尽管阴气在体内肆虐,逄风却依然在挣扎。可他成了凡人,再也没有反抗南离的气力。他不配合,南离便不能运转心法,他不得不咬住逄风后颈的皮肉,攥住他的细腕,将他死死压制住。

两人的心跳渐渐重叠在一起。隐月纹再次在南离的心口浮现,而逄风颤动的琵琶骨上,也浮现出那一道血色的纹路。随着灵力的交融,他们的魂魄又恢复了连接。

南离的身体徜徉在极乐中,心却浸入了苦海。逄风每挣扎一下,就好像在往他的心头割一刀。他的兽性在为征服了逄风而雀跃悸动,人性却鞭挞着他,为他带来无边的苦楚。

他对逄风的感情,其实和林逢很不一样。

从前,林逢是他的人性之爱,逄风则是所有卑劣欲望的具现,那些见不得人的征服欲与占有欲,在得知两者实为一人后,融为了一体。

他对林逢只有爱,对逄风却是爱与欲。他的人性在为伤害了爱人而痛楚,兽性却在为此兴奋颤栗。

逄风一向是极其隐忍的,先前南离折磨了他这么多次,他却一声未吭。而这次,或许是因为双腿半残,五感丧二,记忆也不复存在,他终归是哽咽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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