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16)
青鸿也目瞪口呆,他先前只知道这位小道友胸有成竹,想必是有所依仗,却没想到他竟是个如此惊才绝艳的剑修。
他转念一想,却又明了,也唯有这般纯澈之人,才能拥有这等铮铮剑心罢。
南离皱着眉头,这剑路他总觉得似乎在哪见过,可剑招却都是他所不知的。他想着想着,又要摸出清心丹吃,却因是幻镜,只得作罢。
剑过千招,两人却未显颓态,反而战意更浓。封缄脱手使出“杏花乱”,这深受女修喜爱的华丽招式在他手中竟焕发了另一种神采。一时剑影漫天,教人眼花缭乱,虚实难辨,锋锐剑气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直冲逄风。
而逄风的应对则是一记“出云”,身形轻若枯叶,从剑气罗网中的缝隙间飘然而出,蔽日上挑,径直与朔雪相撞!
剑气相交,亢鸣穿云裂石,逄风与风缄皆被震退,退回到比武台两侧。
逄风心中骤然涌出一股畅快淋漓之感,剑逢对手,应是剑修最快意之事。两人此刻都无比狼狈,眼中却光芒灼灼。
封缄拭去唇边的血:“林兄,旁人之道皆外道,再比下去亦是无用,不如以你我之道一锤定音,决出胜负?”
于剑一道,旁人剑法再精妙,也终究不是自己的。对他们这种层次的剑修来说,能分出高低的只能是独创出的剑法。
逄风微微颔首,封缄正色道:“此剑名平芜,是我于荒火中练剑所创。林兄,你是第一个值得让我使出平芜的敌手。”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的气势骤然消失,可朔雪气势却攀升至巅峰,暴涨的冰蓝灵流在朔雪上流窜。他似与剑合一,本身的存在消融殆尽,茫茫天地间,唯有一柄长剑矗立于此,剑身落满霜花,如密匝伤疤又似斑斑泪痕;剑锋洇一点沉色,如坠着滴将落未落的血珠。
封缄以极缓的速度,挥出了一剑。
某种不可视的波纹似在虚空中扩散,演武场坚硬的青石地面似耐不住这严寒,渐渐发出吱吱嘎嘎的开裂脆响,随即化为了坚冰。
这是一种极其奇异的悸感,逄风明知那剑冲左胸而来,却避无可避,只得看着霜白剑刃一寸寸在眼前放大。似是天意牵引,将剑锋压向他的心口。
只能硬抗。
在台下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右眼顷刻间墨色奔涌,竟化作一轮乌月!道尽途殚,逄风下意识地使出了他最强的剑招,也是长夜太子独创、只有他能使用的剑式——北斗七折。
其一,天枢!
如果有人此刻仰望天河便会发觉,这一剑脱手的刹那间,北斗贪狼光芒大放!
糟了。
这是逄风第一反应。
他的狼还在台下,他居然使出了北斗七折!
台下南离“腾”一下站了起来,眼神又惊又疑,他似乎……看到了北斗七折?
这剑招几乎深入南离骨髓——他的母亲正是死于这招“天枢”之下。
逄风情急智生,天枢原是截剑,他硬生生改截为劈,接住了这剑。心法逆行让他的喉头一阵腥甜。可紧接着,平芜的第二式又到了眼前!
这下避无可避。
逄风本以为自己必输无疑,可那狂风骤雨般的剑波到了面前竟化作和风细雨,他的衣袂微微荡起,又落下了。
封缄站在他面前,剑尖离他的心口不过两寸,他传音道:“林兄是否有苦衷,不能动用那剑法?”
同为剑修,他能看得出逄风先前使的剑式都是些常见到有些烂大街,却极少有人练至臻境的剑法。如他“俱寂”这般带有鲜明宗门特征的剑招几乎没有。这简直像是……在刻意隐藏自己真正的剑路。
逄风沉默了片刻,同样传音道:“是,拂了封兄兴致,实在得罪。”
“无妨,”封缄道,“今日是封某乘人之危,胜之不武,改日寻一僻静之地,林兄愿与我再次切磋便可。”
然后他的举动令人大跌眼镜——这位大师兄收霜剑入鞘,撂下一句淡淡的认输,便头也不回跳下了台。
在场众人:?
他们看的应是舍我其谁的天骄对剑,这是在唱哪一出?
南离坐了回去,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他清晰地记得天枢是截剑,可这林逢的招式分明是挑剑。他的心魔想必更重了——不然怎能看一个剑修就像逄风?南离悻悻磨了磨牙,寻思着以后跟师尊好好说说,可别让他再去干什么招收弟子之类的活计了。
他没注意到自己胸口一闪而没的隐月纹。
那是早该消失的,他与逄风的魂契。
第10章 九阙
那一役后,逄风再没出现在蜃境。
封缄认输后,他的名次冲到了第十,随后逄风便很干脆称自己神魂有损,不再比斗。事实也的确如此,常人进蜃境比斗,耗的是精神力,灵力不受影响。但他本身就是鬼,金丹随肉体去了,耗精神力对魂魄影响极大,这几场,若不是南离喂了血,怕是坚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