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152)
所有人都以为这矜贵剑修必输定了。
骰子声如驯狗铃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饿了十几天的饥犬,聚焦在漆黑的骰盅上。
而接下来发生之事,却出乎了包括庄荷在内的所有人的意料。
逄风一直在赢。
运气似乎永远站在他身边,他无论押什么,都会赢。坊市中不单单是赌客,自然有不少赌托混在其中。庄荷亦是经过多年训练,早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千,可依然没让逄风输过一把。
他几乎每一桌都赌过了。
随着逄风不断换桌,庄荷脑门的汗珠也越来越密集。待逄风从打揭的赌桌离开时,一楼鸦雀无声。
竹筒里已塞满了竹签,逄风淡淡问小二:“可以上二楼了么?”
小二一愣,又紧跟着答道:“自然是可以的,客官请随我来,”便引着逄风上了楼。
二楼的情形显然与一楼不同,桌上之人衣着皆华贵,所玩的博戏也不只是单纯的“赌”,而是需要动脑子的东西。
比如牌九,或是棋弈。
逄风依旧神色如常,坐在了赌桌前。
而这次,他首先选择的是弈。
他持白子,黑子先行。落针可闻的赌桌上,只听见棋子落于棋盘的脆响,已有许多赌客围在逄风身后,暗中托底。
逄风的棋风平稳,刚柔并济,而对方棋手吃起棋来却异常凶狠。逄风似处劣势,却丝毫不惧。他落子不紧不慢,只在某些时候会稍微斟酌片刻。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占上风的黑子却渐显劣势,对面棋手鬓角的冷汗也越来越多。最终,那枚夹在细长手指的白子落下,悄无声息吃掉了黑子。
胜负已定。
那棋手如脱了水的鱼般大口大口喘着气,而逄风却轻轻巧巧起身,坐在了叶子牌的桌前。
他将数额较小的筹码换掉了,但竹筒中的筹码却依然放不下了。
正在逄风又收下对方咬牙切齿递出的筹码之时,却听闻有人走下木台阶的声响。
一人从楼上走来,身穿奢贵的金丝衣袍,外披貂裘,面带微笑道:“小友赌运实属好,就连我不曾看到,也为之惊动。”
他虽在笑着,眼中却含不屑,目光扫过一楼呼喝不断的赌徒:“这些皆是小把戏,不知小友有没有兴致去三楼与我们赌一场?”
虽是邀请,话语中却带威胁。
逄风:“赌什么?”
那人一笑道:“上来便知。不过这赌法,无论老少,无论雅俗……恐怕都会喜欢。”
他手中折扇一挥,便有几人不由分说带逄风上了楼。方踏入三楼,逄风顿时嗅到一股皮毛的刺鼻腥膻气,以及粗哑的喘息声。他瞬间心知肚明。
的确,无论何人,想必都会喜爱这种无比刺激的赌法。
三楼赌的是,斗犬。
第120章 斗犬
的确如那人所说,斗犬是没有赌徒不喜爱的赌法。
血腥、疯狂,却又不用人去参与,赌徒只消坐在奢华包厢中嗑着瓜子,欣赏那些斗犬赌命搏杀。获胜的斗犬可以饱餐一顿,至于输的,就算侥幸存活,也是死路一条。
逄风的眸光暗了下来。
三楼陈设显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一面是极为奢靡华贵的雅间。雅间以特制屏风相隔,坐在檀木椅上,整座斗场尽收眼底,而从屏风外却窥不透其间。
熏香靡靡,想必是为了遮掩血腥气,五层琉璃盘形如莲花绽放,或是盛了上好的干果点心、或是盛了冰块镇过的瓜果。甚至还有洒了金箔的酒水。
而另一面,却极为阴暗、狭窄,无数双眼血红的斗犬被困在狭小的铁笼中,望着彼此不住狂吠。它们皮毛脏污,眼球突出,口角涎水不住滴落,正用发红的眼死死盯着旁边笼内的同类,龇牙咧嘴,吠叫不止。
逄风毫不怀疑,只要打开笼门,它们便会没有半点犹豫撕咬起来。
这些犬并非寻常犬类,而是些未开灵智的妖。妖若是未识人性,终其一生也无法化形,与凡兽相比也只是爪牙更锋锐些。
为了让它们厮杀激烈,在斗犬开始之前,它们需要饿上一日——不至于饿至脱力,却最大程度激发它们的凶性与血性。因此在斗场上,胜者生啖败者血肉之事也极为常见。
华服男子笑道:“逍遥坊赌犬,没有什么规则。你可以给这些犬喂所有能拿出来的药,只要它下场时还活着就成。”
他顺手捞起一根木棍捅了捅笼子,被激怒的斗犬瞬间猛扑上去,如见死仇般撕咬起那根棍子来:“如今距开场还有一个时辰,小友在此选好斗犬,挑驯好了,告知小二便好。”
他意味深长道:“如果手头没药,大可以找我,我手头可都是些好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