伥鬼(135)
没来得及和他告别,果然还是有些不甘。
在南离即将引爆妖丹之时,耳畔却忽然传来了林逢的声音。
是幻觉么?
即便是幻觉,南离也想再看一眼林逢……他睁开眼,却发现他并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切切站在在他对面。
他又不争气地想流泪了,南离颤抖道:“林逢,我要死了,你要——”
可林逢眼中却带着些他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火焰又似寒冰,他以一种令他熟悉又陌生的决然语气道:“南离,你不会死。”
他面向陨星,抽出了剑。
第107章 帝星
寅时,天空本应才蒙蒙亮,就连星子都尚未退却。而沛城上方的天空,却被迫近的陨星映成了不详的血色。
只消须臾,坠落的火红陨星已离沛城不过百丈。狂暴的地劫灵压之下,众修士几乎无法站稳脚步,甚至有人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有人试图动用压箱底的护体仙器保命,可无所不利的真仙法器此刻却哑了火,光泽黯淡无论注入多少灵力,也无济于事。
陨星已近在咫尺,就连凡人也能目睹它的存在。有人因绝望怮哭,亦有人抱紧了怀里的婴孩,还有人飞奔回屋,不舍财物。
他们就该死么?
这些农夫桑妇先是被夺去了日月,故乡又莫名其妙被焆都选中,为高昂赋税而奔波劳碌,至亲丧身骸口,又因仙人争斗而尸骨无存。
陨星挟来的烈烈罡风中,逄风的站姿却依然笔直。长剑离鞘,发出声利落的鸣响。他对手中的剑轻声道:“蔽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长剑嗡鸣阵阵,涛浪细纹隐入剑中,闪着幽光的昙月暗纹于变宽的剑身浮现。逆魄许久未见天日,禁不住在他手中发出一声亢鸣。
蔽日主杀,而他这次挥剑却并非为了杀戮。能将星辉之力发挥到极致的,只有逆魄。
逄风在抽出剑的那一刻,就不曾回头再去看南离一眼,而是毫无畏惧地直面地劫陨星。
暴乱的星辰灵力挤压着他的骨骼,在逼他跪下。凶星之力的确非人所抗衡。而逄风此刻内心却格外空明澄澈。
热浪席卷,他周身的草木在几个呼吸间打蔫枯萎,逄风却未受分毫影响,他闭上眼,似乎身处长夜东宫寂寥的庭院之中。
那时他只为自己练剑,父王不曾来看过他一眼。逄风在漫天星斗之下舞剑,渐渐也不再觉得孤枕难眠。后来,星辰为剑所动。
其一,天枢!
天枢贪狼,主杀权。当他初次接过父王密令,斩杀横征暴敛的僭臣时,强权重欲的天枢星认可了他的剑。
贪狼多才,玲珑善变。因此为截剑,总能以巧劲化解攻势,转败为胜。
这一剑递出,陨星的坠落被暗劲阻拦,减缓了半分,却依然来势汹汹。
逄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在脑海中演练起挥舞过无数次的剑法。
其二,天璇!
天璇巨门,主言才。当他于朝堂与最古板顽固的老臣以理辩驳,向对方逼至哑口无言,只得改变荒诞不经的祭天之法之时,巨门愿为其效力。
天璇善辩,舌利如刀。因此为点剑,虽言点到即止,却能直切要害。
剑尖轻盈,如燕啄新泥,直指陨星,一点之下,陨星竟在空中停滞了半分。只是片刻之后,它又开始缓缓迫近。
逄风不敢懈怠,紧接着又挥出一剑。
其三,天玑!
天玑禄存,主富贵。这并非指财物多寡,而是指能否合理运用钱财。他曾身无分文沦落邻国破巷间,仅凭一双手,便在国都置办了高宅大院,惊动户部。
天玑理财,富甲一方。钱财并非无所不能,无财却万万不能成事。天玑为挂剑,以守代攻,敌竭我盈。
逄风虎口用力,直达剑梢,力道自前向后回勾。这一剑之下,陨星的速度又缓了几分,隐隐透出衰颓之态。
接下来——
其四,天权!
天权文曲,主文运。天权只眷文采炳焕之人。他曾白龙鱼服,登堂殿试。就连父王也不知眼前文采斐然之人是自己的亲生子嗣。
天权善文,字字珠玉。其为撩剑,墨客笔下的文词并非空洞无力,笔下铿锵词句,同样能斩铁裂金,胜过千军万马。
逆魄昙纹幽光一闪,极为迅捷地向前掀斩而去,这一剑之力,击碎了陨星的表层,陨铁碎屑簌簌而落。
连斩四剑,逄风也开始疲惫,但他却绝不能退。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剑谷上仙的心境。
其五,廉贞!
廉贞玉衡,主任责。廉贞庇佑甘愿担责之人,廉贞星与其他星辰不同,它并非在某一刻认可了逄风,而是在某批奏折直至深夜的寻常夜晚,于夜空悄然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