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郁向陆行舟示意了一个眼神，分别随着人潮潜进去。

到了前面去才发现这具尸体和之前的不同, 很小很小的一坨, 被白布紧紧裹着才能勉强维持人形——

这是一具小孩的尸体, 而且死状十分凄惨。

小孩的妈妈披头散发, 状若疯狂地抱着那具尸体，一开始还在野兽一样嚎哭, 后来却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那尸体看，暴突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我的, 我的孩子啊……！他还那么小, 只有我、半身高……你走了妈妈怎么办啊——！！”

见到此景, 不仅是见惯生死的玩家面露不忍, 就连那些爱八卦的大妈也神色异样地停下了嘴, 只是没人注意到那不是怜悯, 而是莫名的恐惧。

“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女人喃喃片刻，突然咧开嘴笑起来，齿间全是血迹。

“什么报应，我才不信呢……肯定是有人害死了我儿子，是谁呢，是谁呢……”

一个相貌泼辣的大妈却嘟囔了一声，“得了吧，就是……”

那句低声被女人捕捉到，瞬间就让她暴弹起来，贴着说话的人嘶吼“你说什么？！你他妈再说一……”

旁边一个一直蹲着不吭声的中年男人，突然起身扇了女人一个巴掌，两人互相撕扯起来。

陆行舟不为所动地看着这场闹剧，直到被人群中偷偷伸出来的触手拉了袖子，他微低下头，颊边一缕乌发滑下来掩住耳廓的通讯器，“怎么了？”

不会是伤到了要来找抱抱吧？

陆行舟下意识浮现出这个想法，下一秒就被打散了，通讯器里的声音并悲伤，只是透着点困惑。

“你看那具尸体。”他道，“太眼熟了，这个死法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坨白布从女人怀里掉下去之后，不成形地瘫软在地上，底下脏污的液体源源不断地溢出来。

“是被车碾死的。”陆行舟给出了答案。

顾郁若有所思道，“我就是被车碾死的。”

“胡说什么。”陆行舟指尖瞬间掐紧，将那段动来动去的触肢攥进手心，冷声打断道。

“我是说第一次轮回的契机，我踏上那条十字路口后出车祸，就开启了二次轮回。”

“这个小孩应该也是在那里被车碾死，他的尸体却只是被裏在布里放在地上，什么变化都没有。”

顾郁操纵着那截触手调皮地挠陆行舟手心，“你觉得其中真正的区别是什么？”

“总不会是玩家和NPC的区别吧。”

陆行舟捏紧手里的小触肢，不置可否，“先看着吧，不要轻易下定论。”

“你听到刚才她们说的话了么？”顾郁悄悄蹭到陆行舟身边，“应该是有内幕在，要去查一下。”

陆行舟下颌向着花丛微扬，示意顾郁注意看那个总是躲在那里偷看的小女孩NPC。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夫妇撕扯打架，脸上是无法遮掩的愉悦快意，甚至让她变得几乎像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了。

和之前作为【眼睛】的表现来看，她少有这样明显的情感变化，其中原因有待深思。

顾郁思忖片刻，开玩笑道，“该不会是这些人她的家人谋杀了，导致她怨气爆发，这方世界就不断陷入轮回之中，而她靠着虐杀这些NPC取乐吧。”

之前陆行舟抓鬼喂养他的时候，也有不少这样的情况，一般怨气深重的，还有灵异事件频发的，背后都少不了桩桩件件的冤假错案。

明明是漫无边际的猜测，顾郁却越说感觉越像，慢慢停了嘴，和陆行舟对视了一眼。

“再看看吧。”陆行舟带着他退出围观的人群，重新进入小巷中，“你别忘了这个副本的任务是什么。”

【这栋楼里藏着一具尸体，请玩家找出杀害他的凶手，并将凶手杀死。】

现在这样每隔几十分钟就出现几具尸体的频率，任务里的“一具”就显得分外微妙。

……

李姐说出那句话就有些后悔，她性格泼辣，素来心直口快，只是有些事必然是禁忌，不能轻易泄露。

等人群渐渐散了后，她看看地上那一坨白布包裹着的血肉，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又看见多年前的那一幕，比现在更心惊肉跳、郁惶无泪。

“想什么呢，不过是小孩贪玩不小心被碾死了，几个手脚不利索的家伙把自己作死了……”她喃喃自语道。

“什么事也没有，什么神神鬼鬼，都是假的，人心作祟罢了。”

她上了楼回去自己的房子，正想打开灯，却发现怎么都按不亮。

“不是才刚换，怎么又坏了，那家伙果然又偷工减料，还是……换的才结实啊……”

她正要掏出手机骂那人一顿，余光却瞥到沙发上坐着一道黑糊糊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