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师(98)
陆因循的手还没收回去,就被白寅握住,几根手指头落下,摁在脉搏上,中医把脉一样,像是要检查些什么,陆因循想抽手,“我好着呢。”
“好着?”白寅压着声音,一脸恼火,“你这叫好着?陆芜荒,你特么的灵体都快碎成豆腐渣了!”
“要不是小锦瞎猫碰上死耗子给你弄了块九幽石,你能好端端在这坐着?”白寅气得将老友的胳膊扔回去,“反正不爱惜身体,趁早死了算了。”
陆因循舒眉展眼,“我这不是还好端端在这儿坐着吗。”
“身上有什么不舒服吗?”
“阴雨天太阳穴会疼。”
“只是太阳穴?”白寅显然不信,“是不是还有小指、肋骨内侧?”
陆因循没办法,干笑道:“真是瞒不住你。”
“我看看给你弄些温补的药,你这段时间千万别再瞎折腾,当心魂飞魄散,”白寅紧皱眉头,点了点陆因循,“还有,你上次说小锦身边有一只食魇兽,他们一族对灵魂很敏感,当心别被发现了。”
“那小崽种不会告诉小锦,”陆因循语气算不上大方,“他对小锦有意思,巴不得我早死。”
白寅扬眉:“我还以为你会剥他皮呢。”
“剥皮?我多和善一神啊,”陆因循嗤了一声,“这些年我不在,他照顾小锦不少,虽然不到功过相抵,但也不至于赶尽杀绝,”他双手推住杯子,缓慢向前,“说起这个,还谢谢你和岳鳞。”
“保重你自己就好了,我可受不了第二次托孤,”白寅说,“饕餮对你什么感情,你自己明白,千万别对不起他,当你要收他我还不同意,现在看啊,多好的崽。”
这些年发生过什么,别人不知道,白寅是一清二楚,即便不是多管闲事的性格,看在眼里也不落忍,“他一只凶兽,要不是为你,管什么人族事务,巴巴地办什么异常管理局。”
“异常管理局?”
“不然呢,约束妖类,和睦相处,不是他一遍遍苦心孤诣地建议,上面哪里管这种事。你都不知道他当年创办异管局的时候有多难,差点儿因为邪魔歪道被办了,还差点儿被拉去做实验,好几次我劝他算了,说人妖一家亲就是你师父的妄想,他都办不成,你还想办成,趁早歇着得了,你猜他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白寅叹了口气,“他说,‘我笨归笨,肯苦求’。芜荒,你的小锦真是长大了。”
当然是长大了,孩子一年一个样,三五年就能长得不认识了,陆因循这次回来,在有些地方会觉得陌生,好像捧在手里的小家伙,突然背着他有了秘密似的。
比如他再不像以前一样,有事没事地躺在他腿上,嗅他的头发。
比如他变得十项全能,包办家里的一切事务,再不是那个套被子把自己裹在里面的小傻瓜。
再比如,他由滴酒难沾到了海量,在经年累月的奔走和世故里,早就练得千杯不倒。
这叫陆因循心痛难忍,却又不知如何补偿,最后只能垂眸说:“我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家长。”
“女娲娘娘肯定没教过你今朝有酒今朝醉,”白寅最后说,“有时候这也是一种艺术。”
陆因循扬眉:“一样的话送给你。”
临出门之前,陆因循去了趟前台,把所有看着诱人的茶点都打包了,他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向外一望,心里了然,对白寅道:“小朋友来了,你在这里等一下再走,别被他看到了。”
陆因循推开门的时候,正巧看到魏八锦转身摆出个伪装望天的姿势,他在人群里显眼得要命,又不加思索地停下来,想不被看见都难。
“看什么呢?”
魏八锦微眯眼睛,仿佛天空真能被他盯出什么花朵,“……飞机。”
此处与机场正好分置城市两端,天气晴朗平静,万里无云。
陆因循:“你去特务班进修过?”
“呀,师父,”魏八锦一脸惊讶,说话快如倒豆,“我出来买中药,刚好经过这里,您怎么也在呢?”
陆因循:“不知道呢,大概是随着GPS追踪系统跟你过来的吧。”说罢,手指拨弄了一下大衣上的第二颗纽扣,魏八锦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臊得差点要找个缝儿钻到地下。
陆因循没生气,反而心疼惨了,朝他摇了摇手里的食品袋子:“过来,吃好吃的。”
路边的长椅上,魏八锦抱着那堆盒子,一个个地打开,茶点都很精致,最大不过小孩子拳头大小,他每见一个,都要问陆因循一句,这个是什么。
陆因循拿着发票单,不厌其烦地给他点着,这个大概是桃花酥,那个叫绿豆饼,还有个品名叫“热情如火”的,不知道究竟是什么,魏八锦咬了其中一一个一口,“是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