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淮嗫嚅着,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
楚元知听他说完后,抬手缓缓挥了挥,说道:“你先回酒楼去吧,这事,爹会与二位贵客商议的。”
楚北淮应了,迈着凌乱的步子,抹着眼泪匆匆走了。
等他脚步远去,楚元知才转头看向阿南与朱聿恒,语调沉缓:“姑娘,那巷子宽有五尺,犬子杀鸡宰鸭都在沟渠边,他蹲在路边干活,姑娘走路经行,五尺宽巷,一静一动,你觉得这玉碎的事儿,该由谁来担责?”
“自然是令郎担责。”阿南蛮横道,“毕竟我损失了东西。”
楚元知颤抖的手紧握成拳搁在膝上,说道:“二位,我家中情况你们想必也看到了,这家徒四壁,破屋两间,姑娘觉得我们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阿南就等他这句话,当即说道:“楚先生您还有一身本事啊。”
听到她这话,楚元知那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讥笑的表情:“真是一桩好买卖。看来姑娘对我知根知底,这玉佩也是专门准备的,我只能卖身赔偿了?”
朱聿恒一听到“卖身”二字,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阿南笑道:“楚先生,你说的这话,听起来里面可有刺啊。”
“话里有刺,总比姑娘笑中藏刀的好。”楚元知说罢,将脸上神情一敛,那枯瘦的身躯呼一下站起来,抬手便掀了面前的桌子。
“能不能从我楚家讨到好处,还要看你们的本事了!”
朱聿恒料不到这个看来人畜无害的废人竟会忽然发难,那伛偻的身躯居然爆发出惊人力气,将这么大一张木桌子劈面砸来。
下意识的,他便抢在了阿南面前,抬手在飞来的桌面上一按一抡,欲以翻转的手法将其飞来的力量卸去。
然而手一碰到桌面,他便觉得不对劲。
原来这张看似结实的木桌,实则由薄杉木所制,入手轻飘,难怪楚元知这单薄身板也能将其掀翻制人。
而朱聿恒对桌子飞来的力量预估过高,抬手的力量已经使老,无法更改,原本该被卸去力量落在地上的木桌,因此而被他再度掀飞出去,直砸向墙壁。
而楚元知已经趁着扔出木桌让他们分心的一刹那,将身一矮,消失不见了。
阿南赶上去一看,原来木桌下方正是地窖,他扔出木桌的同时,一脚踢开了地窖的门,缩了进去。
朱聿恒低头看向那黑洞洞的地窖入口,问阿南:“要下去吗?”
“这么明显的入口,下去肯定没好果子吃。”阿南皱眉道。
话音未落,只听得嗤嗤声响,周围墙壁一瞬间微尘横飞,一蓬蓬烟火同时在墙壁上绽放开来。
“抓住地板,躲开!”阿南反应何等迅速,一手抓住地窖入口处的地板,纵身翻了下去。
朱聿恒学她的样子,也凌空挂在了地窖上头。
阿南一手抓着地窖口,一手打亮了火折,照向了地窖。
就着火折的光,可以看到地窖并不大,离他们不过六七尺,堆着些破木头、废石料,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储物地窖而已。
只扫了一眼,便听到屋内嗤嗤声连响,阿南当即松手落地,同时叫道:“阿言,下来!”
朱聿恒不假思索,跟着她跳了下去。
地窖内空无一人,唯有黑暗。
阿南用火折向四周看了看,没发现楚元知的踪迹,便捡起地上木头,敲击着墙壁,寻找楚元知脱身之处。
朱聿恒听到上面如疾风般的嗖嗖声响,又听到急雨落地般的噼啪之声不断,忍不住就问阿南:“是什么?”
阿南依然敲着墙壁,头也不抬道:“你刚刚砸过去的桌子,让藏在墙壁上的火线机关因为受震而启动了。”
朱聿恒怔了一下,问:“为什么延迟这么久才启动?”
“没有闻到松香的味道吗?”阿南笃笃地敲着墙壁,倾听砖块后面传来的沉闷声音,随口道,“楚家是用火的大家,暗器是用松脂嵌在墙壁夹缝中的。火线机关启动,松脂需要片刻才能溶解,使得原本被松香固定在机括内的暗器松动,整个屋内被杀器笼罩,唯一逃命空档——就是他们迫使我们进入的,这个地窖。”
朱聿恒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样设置机关的用意。
一是因为这机关设在自家屋内。启动之时,往往会有自家人身在其中。若暗器发动太快,楚家人很可能无法从中逃离。因此稍留空隙,以免殃及自身。
二是对方尚有后招。屋内的暗器机关一旦开启,唯一的活路便只有这个地窖。在将他们逼入这里之后,恐怕会有更厉害的杀招在等着他们。
然而现在看来,地窖之内一片平静,似乎并没有任何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