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看看糖石榴,又看看老妇人,诧异问:“怎么了阿婆?”
“姑娘,这糖石榴是男女结亲之时,女方馈赠男方与亲友的,意喻多子多孙。”老妇人打量她还是姑娘装束,便笑眯眯道,“日常是不吃的,等你们成亲那日,千万记得来照顾老婆子生意,我一定替你们把大小一套糖石榴都做得圆圆满满、漂漂亮亮。”
阿南一听这话,再厚的脸皮也忍不住微微发烫,等看看面前手足无措、赶紧把糖石榴放回原处的朱聿恒,她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要不要,阿婆你别误会啊,我外地来的,真不懂这边风俗。”阿南捂着脸,灰溜溜地付了钱,抱起一堆糖赶紧逃出了店门。
一直快走到水井头了,阿南觉得自己的脸还在发烧。
她揉揉脸,见朱聿恒的表情也一直不太自然,便翻了块散糖吃着,没话找话道:“你说那个阿婆什么眼神啊,哪有人自己去买这种东西的,肯定都是家里人置办嘛……”
话音未落,她拐过巷子,看到了里面的水井头,面露诧异。
黄昏时分,本该是家家晚炊的时候,此时巷子内却有好几个人拎着水桶,争先恐后过来打水,又拎着水匆匆奔到巷子内。
略一抬头,在水井头的大树后,她看见了黑烟,正开始弥漫。
阿南脸色大变,几步奔到井边,扯住一个正在打水的男人,问:“大叔,哪里起火了?”
“不就是巷子最里头的杂院吗?难怪大家伙都说火神脾气大,驿站那边的刚扑灭,这边又起火了,真是惨!听说还有一家人被困在里面,连孩子都没跑出来!”
阿南把怀中的糖一丢,提起裙角,往巷子内狂奔而去。
巷子最里面,他们曾经带着囡囡回的那个家,如今已被火蛇弥漫侵吞。
浓烟滚滚之中,里面零星有几个人逃出,都是与囡囡家一样租住在这个院子里的。
而火势,正是从住在院子最里面角落的囡囡家中冲出,红焰黑烟迅速席卷了周围的房屋。
泼水的人也不敢进内,只在外围洒洒水,一边咒骂这突如其来的大火。
阿南跃上被烟迅速熏黑的院墙,向里面看去。
熊熊烈火之中,燃烧的梁柱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坍塌。而透过肆虐的浓烟,蒸腾的热气让周围的景物剧烈扭曲,仿佛有一种诡异的力量在扭扯人间,极为恐怖骇人。
而就在这地狱般的情形之中,她透过垮塌下来的窗户,看到一条浑身是火的躯体,在火中挣扎蠕动,却趴在一个东西上,始终不肯逃离。
阿南还未看清这一切,脚上忽然感到一阵灼热。她低头一看,火苗已经舔舐到了她的裙角,。
还没来得及思索,她只觉耳边风生,身体往后一倾,朱聿恒已经将她拉了下来。
“火都烧过来了,你还在看什么?”她回头看见朱聿恒紧皱的眉头。
“萍娘,我看见萍娘了!”阿南顾不上多说,撕下一块裙角蒙住口鼻,抢过旁边一人手中的水桶,往自己身上一倒,冲进了火场之中。
朱聿恒没料到她居然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冲进了火中,一时反应不及,竟未能拉住她。
他望着阿南的身影,呆了一瞬。
在他掌握的资料中,阿南与萍娘,不过是三两次的交集。可是,这个普通的渔娘,却让她不顾一切地冲进火海之中,冒险救人。
阿南,可能他还是未能彻底了解她。
只这一闪念间,阿南已经冲过了院门,扑开满院黑烟,在旁观者的惊呼声中,抬脚狠狠踹开已经烧朽的房门,一头扎进了冒出浓烟火光的破窄屋内。
原本就狭窄不堪的屋内,此时充斥着滚滚黑烟,里面一切根本看不清楚。
毕剥声中,火势风声在她耳边呼呼作响。
她还想往里面再踏进一步,可迎面大团热气扑来,刚刚倒在身上的那一大桶水,水分在这片刻间被蒸腾完毕,她感觉自己的头发一下子就被撩焦卷曲了起来。
在这门口一瞬间迟疑之时,她听到屋内传来极低微的一声哭叫:“姨……姨!”
“囡囡!”阿南刚张开口,就被浓烟呛到,她下意识别过头去。蒙脸的布已经干透,她正在一瞬犹豫之间,后面忽有一桶水泼向她身上,将她浇了个湿透。
阿南回头瞥见朱聿恒,他将手中一个空水桶丢在地上,接过了侍卫们递来的第二桶水。
阿南顿时心中大定,抬手指了指正在燃烧的屋子,摇了摇头,然后回头就扎进了火势凶猛的屋内。
后面的人提着水想要浇到火上去,朱聿恒立即抬手止住,大声道:“等人出来再泼!水火相激,屋子会立即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