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与朱聿恒仗着身法极力躲避,但外面一个木人已难以应付,更何况如今十二个木人一起发动,洞内又是这般动荡摇晃的情况,他们左支右绌,终究难以冲出傀儡阵。
而傅准贴在剧烈震荡的石壁之上,再度催动万象。
在急转的光华之中,母玉终于微微一跳,从青鸾口中脱出,向下坠落,眼看即将永远沉没于地下黑洞内,滚滚波涛中。
傅准利落抬手,险之又险地将它接在手中,回头看向阿南与朱聿恒。
巨大木人的手臂运转混乱,排山倒海般的攻击携带惊人力量,在洞穴中的震动轰鸣声中,狂乱击向中间闪避的二人。
阿南循着木人攻击的空隙与节奏,直扑向刚露出的空隙。谁知她尚未来得及落地,洞顶上一块巨石忽然压下,砸在木人的肩上。
那原本已被她避过的手臂,在石头的重击下,偏离了运转轨迹,向着阿南的后背重重击打了下去。
身后众人的惊呼声尚未响起,朱聿恒已不顾一切,穿透那密不透风的攻击,扑向阿南。
就在他的手指紧抓住了她衣襟的刹那,猛然间一阵风从身后袭来,他知道,是木人的手臂,在向他重击而下。
但,他并没有改变自己的身形,因为,他哪怕只躲闪一寸,也将失去救护阿南的最后机会。
就在他抱住阿南,将她推出攻击范围的刹那,耳后的风声已经重重劈来。
可,想象中那沉重无比的击打却并未落在他的身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那些疯狂的傀儡木人,在一瞬间放慢了机关。
仅只这倏忽而逝的刹那,却已经足够朱聿恒与阿南两人抓住最后的机会,向外扑去,穿越这泰山压顶般的十二木人,脱出这即将坍塌的凶阵。
是傅准在取到玉母矿后,手中的万象瞬间翻转,射向了面前木人。
万象无形,变幻难测,莫之能言。
随着他掌心的拨动,那十二个疯狂失控的巨大木人动作开始缓慢起来,就如他手中有千万条看不见的线,在牵引着他们徐徐动作。
他一手握着玉母矿,一手掌控木人,已无法借力从石壁上跃回。
阿南扑出洞口,急遽转身,隔着十二个疯狂的傀儡木人与不断下落的土石,看向傅准。
丢在裂隙前的火把已经烧得快要残灭,她在剧烈震荡中看见傅准的面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惨白,那声音也比任何时候都更显得飘忽,但他脸上却没有了那种阴阳怪气的神情。
隔着即将坍塌的动荡空间,他望着她的眼神却如沉在深海中一般,平静无波。
就像当年她杀出拙巧阁,重伤逃窜入长江,在两岸青山相对的崖壁之上,天罗地网来袭,他拦截住了她。
那时候的他,也是用这样静得无声无息、仿佛逼视命运来临般的邈黑色眼眸端详着她,平淡地说:“南姑娘,你前面没有路了。”
而如今,轮到他的面前,没有路了。
她一向是恨傅准的,但此时却无法遏制,冲着贴在石壁上的他大吼:“快出来!”
他却只朝她笑了一笑,说:“多谢南姑娘……只是你看,我左手是你们的命,右手是控制木人的万象,我舍弃了哪个,好像都不行。”
洞中声响剧烈,他有气无力的声音被遮掩,听起来显得飘忽又残破,“得了,世间万象,种种不过命定。我这残躯,委实也活不了多久了……八岁那年我启动了这个阵法,二十年后,我就得为自己当年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了结因缘。”
阿南尚未知晓他的意思,却听他提高声音,叫了一声:“阿南!”
她来不及应声,便看见他手中光芒一闪,已将玉母矿丢了出来。
他的动作似乎也不快,但所有的落石与木人的动作在他面前都似放慢了,容许那块牵系着他们性命的玉母矿在间不容发的时机中穿透所有阻碍,准确地落在她的面前。
“一切,交给你了……”
阿南心口一震,尚不知他的意思,只下意识地抓住了玉母矿,紧紧抱在怀中。
那是地洞坍塌前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
玉母矿飞出洞口的刹那,木人密集失控的手臂,齐齐压了下去。与此同时,巨响在耳边轰然响起,上方洞壁彻底倒塌,坍塌的乱石与扭曲的手臂瞬间便被黑暗吞噬。
那最后残存的阵法,已被彻底填埋。
“傅阁主……他、他……”廖素亭盯着那坍塌的洞穴,声音颤抖。
尚未等众人反应,更来不及回答,周身已传来沉闷的一声巨响,随即,是巨大的轰鸣声夹杂着呼啸的浪涌声,让整个山洞隐隐震动。
阵法坍塌,圆盘被撕裂,湍急的水流自下方迸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