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吼声中,如龙头般踏于水浪、当先向他们扑袭的,正是那个青衣人。
“我拙巧阁独步天下,今日若不能拦住你们,以后如何在江湖立足!”
然而,朱聿恒攻势如龙,他入了这水阵,水阵便已是他的掌控范围,青衣人如何能阻拦。
晃过第三波扑击的水浪,朱聿恒长棍斜扫,破开水浪直击对方面门。
这一招既狠且准,来势威猛,青衣人不敢阻拦,仓促矮身避过。
谁知朱聿恒挥棍只是虚招,棍头在水中一点,趁着他低身闪避之时,双手在棍上一撑,早已借长棍点地之力,飞身而起。
挟带着冰冷水浪,朱聿恒拧身一转,水珠飞旋间,足尖在青衣人脖颈间勾过,眼看便要绞上他的脖子,直接卸了他的颈椎。
水浪之中,他的杀招更显凌厉,青衣人哪敢用自己脆弱的脖子抵抗他凶猛的攻击,身随脖转,整个身躯斜飞出玉醴泉,直扑下山,以狗啃泥的姿势一路滑了下去,大失代阁主风范。
指挥龙头跌出战局,玉醴泉上攻势大乱,弟子们显然无法自行配合玉醴泉中机关水浪,又被朱聿恒杀破了胆,溃不成军。
朱聿恒拉起阿南,手持长棍,立时杀出已溃散的战局,带着阿南脱出玉醴泉,站在了岸边。
日光穿透阴霾云层,一缕缕直刺海岛,场上战局已到了尾声。
身后是捂着伤口□□的拙巧阁弟子,而朱聿恒紧拥着怀中阿南,斜持长棍立于冬日海风之中。
黑衣猎猎,溅在上面的鲜血已被水浪洗去,几乎显不出痕迹,唯有泉边零落的梅花沾在他的湿衣上,显出几点艳红肃杀。
阿南偎依在他的怀中,眼前忽如幻觉般,闪过楚元知将金璧儿的身躯推出铁闸时的情形。
她那时心中曾想,金姐姐真是不明智。
楚先生愿意为她豁命,拼死也要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换取生机,可她与丈夫二十年相依,却还执着地追究当年的事情,始终打不开心结——
而她呢?
一路与阿琰行来,他们二人出生入死、互相救助何止一次两次。
阿琰骗了她也好、伤过她也好,这世上,言语可以欺瞒、可能违心,可为她豁出性命的人,只此一个。
若阿琰真的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做了一切,那么,他又何必无数次将性命交托于她手上,何必一再为了她而义无反顾在绝境中抛弃生机,一再置生死于度外呢?
她颤抖着,深深吸气,又长长吐出,将胸臆中所有郁结的气息涤荡殆尽。
她紧紧地抱住了阿琰,放任自己虚脱的身体倚靠在他的身上,汲取他那端传来的体温,与他在这冰冷战场之中,为彼此增添唯一的暖意。
朱聿恒收紧了手臂将她揽紧,握住手中染血长棍,目光冷冷地在周围众人的脸上扫了一圈。
无论是拙巧阁的弟子,还是前来观礼的江湖高手,众人看着这对紧拥在一起的男女,无不魂飞魄散,哪敢再度上前。
朱聿恒不再迟疑,拥紧了阿南,带着她从流泉竹桥上一跃而下,踏在了下方的屋檐之上。
他没控制力道,加上携带着阿南,身体确实沉重,踏得飞翘檐角顿时断裂,无数碎瓦片簌簌落掉,轧轧倾倒。
在砖块掉落声中,他冷冷地瞥了那个刚被弟子们扶起的青衣人一眼,带着阿南再度向下飞掠,落在垂柳枯枝的堤岸之上,一路行去。
守卫的弟子们心知阻拦不住这对煞星,不敢出声也不敢上前。
三关已破,青衣人明知呼喝弟子上前也只是白白送死,因此虽然恼怒愤恨,但终究只冷哼一声,无话可说。
在岛上众人的胆寒注目之下,朱聿恒与阿南一步步走向码头。
就在走过青衣人身旁时,阿南忽然转头,声音低哑地问:“真相呢?”
青衣人狼狈不堪,神情却依旧僵直古怪,想必是戴了拙巧阁的面具:“什么真相?”
“你设计骗楚元知夫人过来时,说她来了这里,便能知道当年是谁让六极雷失控,害她父母去世的真相。”
“哼……”青衣人不耐烦地一挥手,阴沉道,“自然是他自己学艺不精,还能是什么!”
他这一挥手,阿南却一眼便看见了他指尖上的微光,心中一闪念,顿时脱口而出:“是你!”
“莫名其妙!”青衣人目光一凛,冷冷道,“再不走,休怪我手下无情!”
朱聿恒垂眼看向阿南,发现阿南面露确定神情,却并不多言,只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尽快离开。
走上码头,阿南随意指了一艘快船,朱聿恒扶她上船,扯开风帆冲出枯黄的芦苇丛,顺着长江扬长而去。
小船驶离了码头,逆流向着应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