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扫了唐月娘一眼,冷冷问:“梁垒,你明知道他是谁,却还能挟持他,对他下手?”
梁垒心下一紧,握刀的手不由顿了一顿。
却听唐月娘厉声道:“是什么身份又如何!垒娃,只要能救兄弟们得脱大难,我母子万死何惧!唯我青莲,普救众生,千难万苦,殒身不恤!”
梁垒一咬牙,目露凶光,而卓晏则紧闭眼睛,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阿南心下忽然想,阿晏无论何时何地,一贯摸鱼混日子,为何这次,他明明看到了对方身手如此高强,却还要冲出来,导致自己落入他们手中呢?
她在戳穿唐月娘身份时,特意支开了卓晏,可如今看来,该隐瞒的还是瞒不过去。
她不由暗叹一口气,挥挥手示意侍卫们散开。
梁垒拉过一匹健马,将卓晏推搡上马,自己也骑了上去。
见他们打马在沙漠中扬长而去,身后侍卫们担忧卓晏,个个义愤填膺:“南姑娘,要不要赶紧去救卓少?”
阿南摇头,说道:“他们不至于杀阿晏,咱们待会儿把他接回来就行。”
一群人干脆在背阴处休息了一阵子,补充了些食水,才从沙漠中寻踪过去。
果然,在距离他们二三十里处,寻到了被孤零零丢在沙漠中的卓晏。
他正茫然坐在荒野中,任由日头炙烤。
“阿晏,没事吧?”阿南下马将他拉起,见他目光闪烁,心虚闪避不敢正视自己,便也不问他被劫持后发生了什么,只问,“你不是随殿下去破阵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卓晏抿着干裂的唇,艰难道:“圣上觉得我不合适,将我打发回来了。”
是,他的父亲获罪流放,他的母亲是青莲宗首领,皇帝不可能再给他任何机会。
阿南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臂,道:“总之没事就好,走吧。”
她驻足立马,查看周边地势,与熟悉这边路径的人商议了一下。
前方不远应该就是玉门关了,想起廖素亭说他是从那边出地道的,而且当时地道转换后有了新出口,阿南心下盘算,难道唐月娘的目标,是从那边进地道,还不肯放弃他们的阴谋?
示意侍卫们照看好卓晏,她紧了紧头上发髻,率了部分轻骑疾驰玉门关,看看是否能追击那对母子。
风沙弥漫中,原本该空无一人的玉门关旁,如今却有几条人影。
阿南过去一看,正是廖素亭与几个工匠。
“南姑娘,你怎么来了?”见她忽然而至,廖素亭十分诧异,“上次这边打开了出入口,殿下为求稳妥,临时命我过来巡查。”
阿南略一点头,问:“有什么线索吗?”
“你看。”他说着,一指上次朱聿恒救她出来的水道,“这便是我与康堂主出来的地方。”
阿南过去一看,上次阿琰以钢枪卡住的机关已被卸了大半,后方显露的是如同织布机般密密匝匝绷紧的精钢丝,形成巨大的螺旋形状。
机关中心的精钢丝已被钢枪卷住,连同滑轨一起断裂。廖素亭带着她沿着断口进内,抬手指了指旁边残存的精钢丝,叮嘱道:“南姑娘,小心一点啊,这东西碰到就把你连皮带肉剐一大块去。”
阿南的流光用的便是精钢丝,哪能不知道,“嗯”了一声。
“说起来,上次殿下在这边救你时的情形,我至今想来仍觉得心惊肉跳。”廖素亭的声音压得很低了,却依旧在水道中隐约回荡,“南姑娘,别说是皇太孙殿下了,我这辈子,真没见过谁会这般毫不犹豫冲入如此可怖的机关之中,去相救别人的。”
阿南笑了笑,说:“如果殿下与我换位,我也会啊。”
廖素亭回过头,看着她那轻快却又不带半分犹疑的神情,不由得也对她笑了出来:“南姑娘,对我们殿下好一点。”
“还不够好啊?好几次命都差点给他啦。”阿南笑着睨他一眼,想起这样的话,好像韦杭之也曾跟她说过。
她觉得自己有点委屈,可再一想也没办法,谁叫阿琰对她豁出了命,如此不顾一切呢。
地道入得深了,他们打起了火把,沿着洞穴渐渐向内。
火光照耀下,阿南看到了墙壁最狭窄处一条尚未干涸的淡红血痕,猜测该是唐月娘的肩伤在水下裂开了,才有这样的血水痕迹。
而……能为他们如此准确在茫茫沙漠中计算出通道口的,阿南心知肚明,除了公子,这世上还能有谁?
她耳边,又想起唐月娘那番话来。
难道,公子也觉得,成王败寇,只要成功了,就是正确的吗?
正在迟疑间,忽觉脚下微微一晃,里面传来了剧震声。
阿南愕然,却见廖素亭贴在洞壁口听了听,神情肃然道:“机关发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