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琰,你还记得不,我把你赢到手的第二天,你帮我折的就是一枝石榴花。”
“这朵与那朵,都很衬你。”朱聿恒望着她鬓边殷红的嵌宝榴花,嗓音与目光一般温柔。
阿南忽然探手入怀,从中取出一个东西,向他抛去:“对了阿琰,这个给你。”
朱聿恒抓住一看,又一个岐中易。
它形制与前两个完全迥异,并不像一个岐中易,更像是从连锁铠上裁下来的数十片相扣铜环,环环相扣,所有指甲盖大的铁环都与周边三四个环扣相连,结成一片。
而阿南眉眼弯弯,笑意也带着点神秘:“其实这东西,我在应天时就开始弄了,但它只存在于传说中,我也只听师父谈起过理论,从未见过实物,因此做得比较慢了些。”
朱聿恒注视着它过了数息,便看懂了其中的构造。
他伸手抚过摊在手心这一堆扁扁的铜环,寻到了关窍之处,三指穿过其中提纲挈领的几个环,指节牵拉,那铜环便自然撑起,形成一个圆球形状,甚至顺着他的掌心滚到了手腕之上,又滚了回来。
但待朱聿恒松开那几个作为支点的铜环,再将略为揉捏,它便又化为绵软的一片锁环,静静躺在了他的掌心,尚带着她的体温,并无金属的冰冷。
他抬眼看阿南,她的双唇微撅,两腮有些鼓鼓的,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东西送给他:“它叫‘初辟鸿蒙’,以后你好好拿它练手吧。它与十二天宫和九曲关山不同,聚拢摊平,撑立成球,是个纵横立体的机括,难度比之前两个要高出一大阶。”
可其实……她之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将这东西制作出来给他。
她忘不了在海岛上时,阿琰这个混蛋为了不让她离开,居然敢对她设下罗网,而且因为她一时心软,还真的得逞了。
那夜他暴起发难将她制住,居高临下抵在沙滩上时那疯狂的神情,她至今想来依旧心悸。
所以她这一路做做停停,一则是因为在研究揣摩这个岐中易的机制,二则是因为,她内心深处有隐隐的害怕。
她害怕阿琰这疯狂的成长,害怕他前方最终能达到的境界,害怕有朝一日他太过强大,自己再也无法对抗他。
他乖乖听话、愿意当她家奴的时候固然很好,但如果他长大了,身上长出了反骨,那她要如何才能控制他呢?
但,在背后沙流急转的那一刻,在阿琰豁命向她奔来,生死之际与她紧紧相拥之际,她终于不再迟疑。
东西既然送出,她也下定了决心:“努力呀阿琰,你一定要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别让我失望。”
朱聿恒握紧了岐中易,低低地“嗯”了一声。
阿南催马向前方而去,朱聿恒却忽然抬手,抓住了她的马缰绳。
“怎么了?”她抬眼看他。
他看着面前的道路,想起来了海客们画在墙角的那个记号。
他对于密记、暗号一类,虽无深入研究,但毕竟曾因阿南而接触过他们所做的标记,因此,即使只看了那个标记一眼,他已分辨出具体的地点。
他想赌一把。
赌阿南与竺星河已经过去,赌自己已经来到。
“我看过附近地图,这边有近路。”他转了马头,没有沿官道而行,而是示意韦杭之等人在后方远远跟着,转而带阿南打马上了另一条小路。
这条小路显然是村人们所辟,比官道蜿蜒狭窄。行了不久,前方路边大树下,有人摆下果品茶水,供应过往行人。
阿南身影乍一出现,树下正在喝茶的一个少年立即蹦了起来:“阿南阿南,你终于来了?是看到记……”
正是司鹫。他一直瞅着道路等待阿南,看见她来了,欢欣地向她迎去,却在看到他身后的朱聿恒时,将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
阿南下意识勒住了马,没料到会在这里突然遇到昔日同伴,既惊且喜地跳下马,问:“司鹫,你怎么会在这儿?”
司鹫本以为她是看到标记过来的,但见她身边还伴着朱聿恒,不由有些诧异,将阿南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问:“你怎么还在他身边啊?赶紧回来呀,我想死你了,公子也是!”
阿南听到“公子”二字,脑中似被寒冰一撞,乍见司鹫的热切欢喜忽然消散,顿觉有些恍惚。
见她不说话,司鹫声音压得更低了:“一开始,你说去救公子,后来公子救出来了,可你又离开,说要洗清自己的污名。现在洗清了吧,怎么还不回来啊,你知不知道上次你为我们豁命殿后,至今未曾归队,兄弟们多担心你啊!”
阿南张了张口,料想公子必定是未曾将他们决裂的事情告知大家,因此司鹫他们都还在等着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