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所有人都沉浸在曼妙的舞姿之中,一时不知今夕何夕。仿佛他们在这个沙漠腹地望见了海市蜃楼,窥见了奇迹仙踪。
阿南悄悄凑近朱聿恒,低声笑道:“哇,这个马允知,欺压人有一套,讨好人也有一套啊,在这种边疆当个游击将军真是屈才了!”
朱聿恒微皱眉头,一言不发。
马允知显然对自己安排的惊喜十分得意,他示意侍女们将手中的灯笼高举,将月牙泉上的情形照得更清晰一些,光影汇聚中,莲台之上的婆娑舞姿更显动人。
马允知抚须自得,待一曲即将舞毕,忙小步趋至朱聿恒面前,笑问:“提督大人,您看这小小布置,应当不会惊扰圣上吧?”
月光下朱聿恒的神情有些疏淡,声音也自偏冷:“马将军真是有心了。只是圣上大概更愿意看到你将这些精力放在敦煌一地的百姓身上。”
“这个自然,卑职也是希望圣上对敦煌留个好印象,让我方百姓沐浴天恩哪!”
朱聿恒淡淡一哂,此时丝竹之声已经渐歇,岸上人以丝绳牵着莲台近岸。舞姬提起轻纱裙裾上了岸,朝着朱聿恒盈盈下拜:“拜见提督大人。”
北国佳人冶艳夺目,就算面容低垂,也依然看得出她那妩媚的眉眼,浓睫高鼻格外抢眼。
谁知朱聿恒未曾搭理她,目光从她脸上扫了过去,连一瞬也未曾停过,反而望向了阿南,轻声道:“沙漠风大,你还是先进阁内吧,免得被水风吹到了。”
“我哪有这么娇弱。”阿南依依不舍地又看了美人儿几眼,被她气恼地翻了个白眼后,才发觉这个美人脾气和外表一样咄咄逼人。
她挑挑眉,转而去打量那朵莲花去了。
本以为这莲花浮在水上,应该是木头所制,可她一打量才发现,这莲花居然是石头所雕,浮在水上既稳且沉,顿时兴趣大发。
眼见朱聿恒被一群人簇拥进阁内去了,阿南没跟上去,而是上手摸了摸石莲。
那美人心下正自郁闷,当下便打开阿南的手,道:“别乱摸,小心弄脏了我的花!”
“你的花?”阿南笑笑,敲了敲石头,顿时了然——这是用浮石榫接拼凑起来的莲花。
浮石多出于火山之处,石中充满孔窍,因此比寻常石头轻上不少,自然能浮在水面之上。
只是搜寻这么多、这么大的浮石,并且做出这么大一朵莲花,实属不易。
而这个美人能在这样的浮石莲花上稳住下盘翩翩起舞,也肯定是下了一番苦功的。
阿南朝她一扬唇,见她只恼恨地瞪着自己,也懒得逗她,几步追上了人群,进了阁内。
高阁三层,临泉而建,颇有气势。阁内铺了猩红毡毯,陈设鲜花香炉,侍女手捧果盘,正候在楼梯下,迎接来客上二楼。
在马允知的殷勤引导下,朱聿恒一行人上了二楼,尚未走完楼梯,只见眼前一亮,灯火通明的二楼,正中间陈设着通天彻地十二扇云母屏风。
那屏风由五色云母雕镂镶嵌而成,匠人巧手借助云母天然生成的颜色花纹,拼接成莹莹放光的一条夭矫巨龙,飞舞于祥云之中。
阿南抬手抚摸屏风,赞叹不已:“这也太美了吧,真是巧夺天工!”
“姑娘,云母轻薄,下手小心点。这可是我敦煌一镇献给圣上的贡品,毁坏了一星半点,你担得起责吗?”马允知这边训斥着阿南,转头他便变了脸,满脸堆笑对朱聿恒道,“这是新发现的云母矿,特地雕琢进献。”
阿南却存心拆他的台,指着屏风上的龙眼,说道:“这龙的眼睛,好像做得差点。”
朱聿恒仔细看去,只见焕发云母辉彩的整条龙,果然只有眼睛灰白蒙蒙,大失气势。
马允知悻悻答道:“这个得等待圣上画龙点睛。”
原来是准备好的马屁呢。阿南叹服着此人的功力,笑着越过屏风。
后面是宽阔的楼阁,摆了十八人大圆桌尚不见拥挤,旁边分列四对交椅茶几,外面还有挑出来的飞檐栏杆,正对下方月牙泉,景致如天上仙宫。
侍女们沿着楼梯而上,摆放酒菜。朱聿恒示意她与自己在阁中交椅上坐下,先喝一盏茶休息。
阿南啜了一口,抬眼看见外面是被灯光照亮的月牙泉湖面,水波粼粼,在沙海之中令人心旷神怡。
“真没想到,在这般沙漠中,我们居然也能赏景喝茶。”阿南正说着,忽听得轰隆隆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就如万千海潮铺天盖地涌来,要将他们连同这沙漠中小小的泉眼一同掩埋。
阿南错愕抬头,见朱聿恒和旁边众人都是面不改色的模样,顿时了然:“这就是鸣沙山的声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