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众人立即弓箭上弦,齐齐对准正要扑上来的兵卒们。
朱聿恒一路身着便服,又只率韦杭之等十数人脱离了大部队,是以那群官兵并不知道他们身份。那头领在敦煌山高皇帝远,俨然是当地一霸,何曾有人在他头上动过土,当下咆哮着催促手下士兵:“上!都给老子上,杀光这群反贼……”
话音未落,他只觉喉口衣襟一紧,整个身体不听使唤,笔直地摔了出去。
是阿南的流光已出手,仓促之间他根本来不及回应,便扑向了沙地之中。
总算是纵横疆场的人,他手在地上一撑,双膝一顶,好歹避免了摔个狗吃屎,但那手脚撑地的姿势,赫然是屈膝趴在了那群灾民面前,结结实实地来了个跪拜大礼。
灾民们饥渴疲惫,见这凶神恶煞模样的大官跪在面前,尚在木然,只有朱聿恒身后传来噗嗤一声,打破了此时的沉寂。
发笑的人正是廖素亭,他一边憋笑,一边朝阿南竖起大拇指。
那头领咬牙切齿,爬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灰,正要反扑之际,后方烟尘滚滚,诸葛嘉已经率众赶到。
“马允知,你好大的胆子!”
诸葛嘉当年率神机营随圣上北伐,那马将军是见过的,见他呵斥完自己后,立即便跃马于朱聿恒身旁,与韦杭之形成翊卫之势,顿时吓得变了脸色。
看这阵容架势,必定是圣上西巡的先遣队到了。而连京畿神机营的诸葛嘉都要回护的人,那身份自然不言自明……
他心惊胆战,赶紧示意士兵们收好武器列队肃立,上前来对他们行礼:“敦煌游击将军马允知见过列位大人!”
丝路迁移,边关变易,敦煌如今地位衰微,与关西七卫联系亦不紧密,只是个羁縻卫所,设了马允知这个游击将军,虽是一地长官,但跟诸葛嘉这样的京中大员自然是天上地下。
“诸位大人大驾光临,怎么不派人来知照一声,敦煌卫早盼着替各位接风洗尘……”说着,马允知又恭恭敬敬地朝朱聿恒赔笑,向诸葛嘉打听,“不知这位大人是?”
刚刚还凶神恶煞,如今一下子已经俯首帖耳,这变脸的功力让阿南叹为观止。
诸葛嘉根本不理会他的问话,只看向朱聿恒,等他示下。
朱聿恒看着那群灾民,问:“马将军?”
马将军见诸葛嘉都要看他脸色,再一想到这个年纪这个气派,全天下符合的人大概只有那一位了,头皮顿时一麻,说话也结巴了:“是、是,下官游……游击将军马允知。”
“为何纵马驱赶灾民?”
马允知忙道:“回禀大人,下官接到京中公告,陛下将于近日西巡,或会途径敦煌。下官考虑到这些灾民自外地流浪而来,身份难以查明,而且近期青莲宗又在各地兴风作浪,是以赶紧带人清理掉这些闲杂人等,以免惊扰陛下西幸,确保万无一失。”
他这一番话说得诚恳,朱聿恒却丝毫不为所动:“自黄河水灾后,朝廷虽大力赈灾,但多有灾民流散于各地。京中早已发布公告,各地需妥善安置灾民,尤其不可造成冻饿情形,更应派遣人手及时查清籍贯,护送归籍。”
说着,他抬手指向那群形容凄惨的灾民,问:“你们就是这样安置的?是没有接到旨令,还是把朝廷旨意抛在了脑后,将黎民百姓视为累赘,一意驱赶出己方之境,只求无过,以免累及自己前程?”
马允知慌忙辩解道:“下官只是……只是想将他们迁到城外,到时会命人安顿好的。”
朱聿恒厉声问:“如何安顿?你身为将军,亲自率人纵马驱赶,鞭笞殴打,强迫灾民们迁往这荒野中,要让他们活活冻饿而死,这就是你的安顿之法?”
马允知不敢再辩解,只能战战兢兢垂头道:“下官知错,是下官考虑不周,待回去后,定会好好筹划安置灾民之事,务必妥当,请大人放心!”
眼见朱聿恒亲自出马,阿南知道此间事情已定,便打马向他凑近,使了个眼色道:“我去旁边溜达一下,迟点咱们在敦煌驿碰头。”
朱聿恒哪会不知道她的用意,看向少年消失的杂树林,询问地望她一眼。
“那位小弟弟身手了得,而且我对他的路数很有兴趣。”她朝他一笑,丢下一句,打马就走,“走啦,等我回来后再跟你详细说!”
她说走就走,朱聿恒唯有无奈目送她身影飞驰而去。
身后廖素亭无奈而笑:“南姑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都快到敦煌了,她怎么又一个人跑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身后传来傅准轻咳的声音,轻笑道,“南姑娘生性不拘小节,又最爱少年郎,何况这少年身手如此出色,自然要赶去结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