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定标、有距离、有方位,那么就算有些许差池,相信寻到准确地点亦不是难事。”阿南也立即转了口风,附和他道,“西北处还有一个阵法,位于昆仑山阙。看旁边大湖的模样,像是传说中的瑶池,我们可以按照地图上的指示方位,详细寻一寻所在。”
“剩下的一处也昭然在目,定是南方横断山脉。但是南姑娘,地图画得再精确,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有时候你多走一步少走一步都是死局。再说了,山河社稷图发动时间紧迫,留给咱们慢慢搜寻的机会不多。”傅准抚着双臂,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朝着她勾勾唇笑道,“其实我不说你也心知肚明,这世上唯一能依靠山川走势准确寻到机关阵法方位的人,只有那一个人。”
那一个人。
能依靠五行决推断出天下所有河流山川与天行地势的人。
阿南脸色微变,狠狠瞪了他一眼,而他微微一笑闭了嘴,抬头望着上方高悬的瀑布,说道:“南姑娘说得对,水风挺冷啊,我这常年缠绵病榻的身板可真受不住,阿嚏~”
他连打了两个喷嚏,面色惨淡,虚弱道:“在下怕是经受不住,要赶紧去再添件衣服了……”
朱聿恒便示意他先行离开,自己则与阿南细细对照着地图,将上面的标记描绘下来。
“为什么呢,为什么只有七处阵法呢……”阿南喃喃念着,目光在亭子中的地图光点上看了又看,终究没能找到第八处标记,“若这阵法真的与山河社稷图有关,牵系奇经八脉的话,应该是八个阵法啊……”
朱聿恒抬头望着上方的琉璃灯,详细回忆着当初在归墟看见的那些灯盏模样,对比是否有异。
但,复原至此,确实已经竭尽人力,不可能更进一步了。
“这不存在的一点,一定关系着青鸾台上那副怪异的浮雕。可……为什么会不一样,又为什么会寻不到?”
他们在瀑布嘈杂凄冷的水声之中,绞尽脑汁依旧无济于事,不约而同的,目光都落向了傅准的背影。
傅准已走过曲桥,在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中一招手,屋檐上的孔雀便准确飞下,收翼落在他的肩上。
一人一鸟转过曲桥,消失在黑夜中。
阿南不由“哼”了一声:“心怀鬼胎,怕我们查下去他会露马脚,不敢在这里呆下去。”
“看来,他所掌握的,比我们知道的肯定要多一些,只是,我们暂时还无法撬开他的口。”朱聿恒沉吟道。
“如果只是收钱不办事也就算了,怕就怕他表面上和我们站一条船,实则是来图谋不轨的。”面对这无计可施的地图,想到自己已决心斩断恩义的竺星河,阿南心下极乱,恨恨道,“反正这混蛋做出什么事情我都不奇怪!”
朱聿恒见上方灯油渐干,火光黯淡,地图也更显晦暗。既然束手无策,他便提起旁边的灯笼,点亮后对阿南道:“走吧,这边水风确实有些冷。”
两人顺着山道走到右峰,正是当初袁才人出事的小阁。
四野无人,山风阵阵,送来激湍的瀑布水声。
朱聿恒将手中的宫灯放在桌上。行宫事变后,此间侍女都已撤掉,韦杭之带着侍从也只守在曲桥处,如今只得他们两人守着一盏孤灯,颇觉凄冷。
水风濡湿了阿南鬓边,琉璃灯映照下,她碎发上全是闪闪烁烁的细碎水珠。
“天气已冷,别着凉了。”朱聿恒抬起手,帮她将粘在脸颊上的湿发拂去。
他手指温暖,而她脸颊微凉。暖凉相触的一刹那,两人似回过神,都有些不自然——
这里已经不是孤岛之上了。
在岛上顺理成章相扶相靠的两人,如今已回到了人烟阜盛之处。
于是,所有的束缚与距离,也便无声无息降临了,再无法如那般赤诚相处。
阿南抬起衣袖,默默擦去了自己脸颊的水汽。
而朱聿恒抬头望向檐角,岔开了话题问:“刚刚那只孔雀明明站在屋顶上,怎么傅准一招手,便像活的一样飞下来了,这也是机关吗?”
“不是机关啊,应该是傅准的武器,万象。”
“万象?”朱聿恒倒是从未见过傅准出手,更遑论武器。
阿南习惯性蜷在椅内,说道:“九玄门奉九天玄女为祖师,行事遵循道法自然。老子不是说嘛,大巧若拙,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有拙巧阁,有‘希声’,自然就有‘万象’。”
朱聿恒顿时了然:“大象无形,所以,那是看不见的武器?”
“对,看不见,至少我和他动手这么多次,从未见过真容,所以才显得特别可怕。”阿南撑着头拨亮灯光,但无论笼罩他们的光晕多么暖亮,依然难以抹除她眼中暗暗的畏惧之意,“我猜测那东西可能和我们在西湖碰到的水玉、渤海之中的光针一般,肯定是有实体的,只不过水玉和光针能隐藏于水,而‘万象’能隐藏于空中,是以谁也看不见,避不开。以这样的手段,招一只机括孔雀自然是挥之即来呼之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