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孺人。朱聿恒不明白父亲为何去找自己的乳娘:“刘孺人不是早年过世了吗,父王过去所为何事?”
“这些时日,我们夙夜难寐,一再思量你为何会出这般诡异的怪病。”太子妃手中紧握银梳,几乎将其弯折,“接到你飞鸽传书后,我们立即着手调查你当时身边的人,而就在昨日,我们查明刘孺人兄长在多年前曾酒后对人夸口,说借着妹子,曾发过一笔小财。因此今日你父王便亲自带人彻查此事去了,毕竟,你自小由她看护,万一能从中有什么发现呢?”
朱聿恒知道父母是为了自己而病急乱投医,心中正不知是何滋味,听得外面传来声响,太子殿下回宫了。
太子身躯肥胖,如今颇显疲惫,但抬头看见朱聿恒在殿内,立即将所有人挥退,快步进了内殿,一把攥住儿子的手。
望着父亲强打精神的模样,朱聿恒心口涌起难言酸涩:“孩儿不孝,劳父王为我操心了。”
“你我父子之间,何必说这些!”太子打断他的话,拉着他坐下,紧握着他的手不放,“你娘和你说过了吧?这两日,我与你娘将所有你年幼时接触的人都梳篦了一遍,果然,刚刚我在刘孺人兄长的住处寻出了你当年的衣服,发现了上面有血迹,你看!”
说到此处,他因为激愤而喘息不已,将手边一个锦袱递给朱聿恒。
朱聿恒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是一件幼童的小衣服,柔软的丝质已经泛黄。拎起来迎着日光看去,浅浅的几点褐色血珠,冻结在衣服的不同位置。
过了多年,血珠早已经暗褐黯淡,却如鲜血一样触目惊心。
按照幼儿的身形,朱聿恒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那些血珠正在奇经八脉之上。
看来,这便是他当初被玉刺扎入之处渗出的血迹。
见父亲因为疲惫激动而喘息剧烈,朱聿恒担心他引发心疾,忙帮他抚着胸口,将他搀扶到榻上躺下,道:“父王先好好休息吧,一应案件过往,孩儿自会料理。”
太子靠在榻上,紧握住他的手,望着他的目光中,既有担忧,更有悔恨:“聿儿……是爹没有照顾好你,爹心里……心里实在是难受,对不住你啊!”
太子妃听着他颤抖模糊的声音,眼泪又落了下来,背转过身捂住自己的脸,拼命压抑自己的哭泣声,只有肩膀微微颤动。
朱聿恒自小聪颖卓绝,又责任感极重,任何事情都勉力做到最好,从未让父母为自己操过心。如今见他们为自己伤心欲绝,他不觉也是眼圈热烫。
咬一咬牙,他强自站起身,道:“山河社稷图虽然可怖,但阿南与我一路行来,已有线索和应对方法,父王母妃不必为我太过担心了。孩儿这便去处置刘化,看是否能从他身上审出些什么。”
太子拉住他的手,面现犹豫之色:“聿儿,刘化已经死了。”
朱聿恒愕然回头,听得他又悔恨道:“是爹太心急了,在他家便迫不及待关门盘问,虽问到了一些事情,但因我太过震怒吓到了他,他出门时惊恐反抗,撞在侍卫的刀上……当即便断气了!”
事已至此,朱聿恒也只能道:“孩儿先去看看他留下的东西,看是否有什么线索。”
“我这边有他留下的口供,但他应该还有宁死不肯招供的内容。聿儿,你专心与阿南破解阵法,那些幕后的黑手,便交由爹娘来处置吧。”太子抬起手掌,紧紧按在他的肩膀上,郑重交托重任,“只是,无论前途如何,你务必要保重自身,决不可辜负了我们与圣上的期望!”
告别父母走出东宫,朱聿恒带韦杭之一干人等前去刘化家中,并召南京刑部的带文书、仵作前往。
“顺便,也让户部的人来一趟。”
传信的人应下了,匆匆打马而去。
六部离刘化家宅比东宫要近,朱聿恒到达刘化家中时,他们已经在门口等候。
朱聿恒翻身下马,一面往狭窄巷子里面走,一面示意南京户部的来人近前,对他们快速吩咐了一番,让彻查二十年前发生过水华的海域,再寻找当时当地下落不明的年轻夫妻。
若有失踪不回的,拿阿南的图形去对照长相模样,看是否能寻觅得线索。
户部的人自然听命应承,又问:“殿下所说的海域,可是南直隶所有沿海村落?”
朱聿恒稍加考虑,道:“不止。本王待会儿给你写个手书方便办事,我朝一应沿海地区都要搜索一遍,以称呼女儿为‘阿囡’或者‘囡囡’的地域优先,从速从快。”
户部的人持手书离去后,南京刑部侍郎秦子实带着仵作过来,随朱聿恒进了巷子。
过了十三四户人家,便看到士卒把守的一个门户,倒也有个砖砌门庭,只是台阶上洒了斑斑血迹,围聚了一堆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