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那你还把他救上来!要按我这暴脾气,就算他爬到岸上了,我也要一脚踹下去!”
“别啊,他要是死了,这世上还有这么好的一双手吗?这双手很好用的……”
她没再说下去,只紧握着他的手。她掌心的触感,让朱聿恒在恍惚之中,想起了在困楼的黑暗之中,她贴着他的手背,指引着他将那楔钉榫慢慢起出的那一刻。
现在模模糊糊中回忆起来,那时她的声音与覆着他的手,其实都是在算计自己。只是那时的黑暗,让这一切显得暧昧起来,以至于现在想来,一切恍然如梦。
但也只是一瞬,她最终还是放下他的手,站起了身。
朱聿恒竭力睁开眼睛。模糊昏黄的视野中,他依稀能看到她弯腰洗手的身影。
粼粼波光从她的脸颊后逆照过来,闪闪烁烁之中,她的身形被晕成模糊一片,无从看清。
他只见她的身影渐渐远去,未曾回头一顾。
只迷迷糊糊之间,他听到那男人的声音渐远:“你现在手废了,别像以前那样逞强了,要再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和公子交待?”
而阿南的嘟囔,如幻音般传来:“救都救了,你就别啰嗦啦……而且这次黄河堤坝坍塌,也有我的责任……”
这最后的话,让他神志猛然恢复,陡然睁大了眼睛。
顺天大火,黄河崩塌,她都在其中。
她究竟做了什么,她背后的公子,又是谁?
身体依旧无法动弹。天色昏暗下来,后背是滩涂渗上来的冰冷,在入夜之后透出寒意。
天河疏淡,头顶是旋转的繁星。
他艰难喘息着,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直到灯火随着河岸迤逦而来,无数人打着火把,焦急惊惶地顺着泥泞的河岸奔跑寻来。
白天昏黄混浊的河水,此时倒映着火光,一时河岸上下火光通明。
他全身泥浆,是一直随他左右不离的韦杭之最先认出了他,急扑下滩涂,趟过泥浆,来到被放置在稍高处的他,跪伏在身旁查看他的情况。
朱聿恒勉强动了动手指,但不知道是因为意识模糊,还是因为胸肋间的疼痛压过了一切,他张开的唇只是轻微地颤抖了几下,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见他呼吸微弱,韦杭之不敢动他,只示意身后人将准备好的缚辇抬过来,把他小心翼翼抱到上面。
周围的人都紧张惶恐,一声都不敢出。唯有泛滥的黄河,水流湍急,鸣声如雷,震得所有人胸腔中的心跳急剧,几乎透不过气。
朱聿恒被抬下河岸,一群人围上来,却又个个不敢碰触,只敢连声询问殿下感觉如何。
他微张双唇,从喉口挤出几个字:“河堤……如何了?”
众人面露迟疑,却又不敢不答。随行的工部侍郎艰难开口道:“河堤……原本是守住了,可当时突发地动,堤岸崩塌数十里,激起洪水倒灌,以至于……加固的河堤彻底坍塌,开封……已遭患了!”
“是我落水时……那巨响和剧浪吗?”朱聿恒低低问。
“是。”
暴雨初歇,夏日的夜空,长庚星熠熠独明。
开封城的恸哭与哀号声,远远近近传来,笼罩了这座被冲垮殆半的古城。
那一刻朱聿恒望着头顶孤星,绝望地攥紧了自己抓不住任何东西的,空空的双手。
这一切,到底是天命,还是定数?
为什么他们明明已经守住了大堤,守住了这一城百姓的生命福祉之时,偏偏会有那一场地动,让所有人的努力化为泡影?
和上次一样,朱聿恒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
开封所有名医被召集前来,望闻问切、诊脉观舌之后,却谁也查不出皇太孙殿下忽然脱力落水的原因。最终的结论是风雨大作,皇太孙连日劳累奔波,又在救助开封知府时出手太过迅猛,以至于经脉骤然拉扯受到损伤,导致晕厥。
大夫们给他开的,依然不过是几剂安神补养的汤剂。
时近午夜,朱聿恒身上的疼痛渐减,便屏退了所有人,强撑着坐起来,扯开自己的衣服,查看之前剧痛的右肋。
他心中隐约的猜测成真了。
自章门穴而起,带脉、五枢、维道一路凝成血色红线,绕过他的腰腹,狰狞骇人。
一纵一横,两条猩红血线,一条四月初出现,一条六月初出现,如毒蛇捆缚他的周身,一般无二,触目惊心。
魏延龄说的是真的。他的奇经八脉,将会每隔两个月,损毁一条。所以他剩下的时间,只有十二个月了。
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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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阿南你为什么搞地震害死这么多人?
阿南:啊这……虽然我很nb但也没这么nb,地震是真的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