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提灯点亮,二人提水将砖上的墨汁痕迹冲洗掉,以免被人发现。
直到一切痕迹都湮没之后,阿南才丢下水桶,道:“还是那个刺客省事,瀑布暴涨将他留下的痕迹直接湮没了,不像我们还要自己清除。”
“刺客所掌握的地图似比我们清晰,就算是白天点燃这盏灯,也能照出痕迹来?”
“这就是对方用眉黛的原因啊。”阿南指指柱子上那个残存的青莲痕迹,道,“远山黛中掺了青金石,能反射微光,在白天的话,用这个是最好的选择。”
说着,阿南又忽然想起一事,若有所思道:“说起这个眉黛,我倒想起关先生那些东西上的胭脂痕迹。傅灵焰与他同为九玄门的人,又同在龙凤皇帝身边,二人不知有没有联系。”
“随身带着胭脂、眉黛的人,多为女子。”朱聿恒将当时在场的人在脑中过了一遍,道,“按现场推算下来,此次在行宫中作案的,大概就只能是她了吧。”
“可刺客分明是用右手杀人,而且衣服颜色也不对呀……更何况,她是怎么从众目睽睽之下,骤然消失的呢?”阿南思索了一阵,见没有头绪,便也就先撂开了,“所有疑问,找到人后就能迎刃而解了,就像我们要是能找到傅灵焰,那一切都不成问题。”
“大海茫茫,她是否尚在人间也是个疑问,要寻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朱聿恒道,“此事还得着落在渤海水下,等我们寻到高台,寻到琉璃灯,一切都会有结果的。”
他们低低地商量着,在深夜的行宫内沿着青石台阶往下走,韦杭之带人远远跟在后方。
瀑布在道旁变成溪流,曲曲折折流向山下。
阿南手中的灯照亮他们脚下的道路。她脚步轻捷,朱聿恒与她并肩而行,有时候她的影子在他的身侧,有时候一转弯,却又叠在了一起。
明明暗暗的灯光之下,她离得那么近,却显得那么飘渺,若即若离,似远还近。
走到一处水潭边,阿南的目光忽如水波一转,“咦”了一声。
她举起手中灯笼往旁边照了照,抬手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低道:“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朱聿恒停下了脚步,微举提灯照亮她的身影。
只见阿南折了一根小指粗的树枝,沿着台阶轻手轻脚走了下去。在走到最后一级台阶之时,她抬起手,又狠又快地刺向水中。
只听得波喇喇一声,一条大黑鱼从水中猛然跃了出来,原来已被她的树枝刺中。
阿南眼疾手快,提着树枝将鱼拎起来,扯过旁边的柳条穿了鱼鳃,兴冲冲地拎着鱼跑上台阶,举到朱聿恒面前:“看,好大一条鱼!我明天早上有鱼片粥吃啦!”
朱聿恒料想不到她竟然在行宫捉鱼,看她拎着鱼的开心模样,不禁哑然失笑。
韦杭之一行人训练有素,即使阿南拎着条活蹦乱跳的鱼叩开城门穿街过巷,也都保持了肃穆。只是偶尔挂在马身上的鱼蹦跳起来,尾巴啪一声拍在马匹上,他们的嘴角就要微微抽搐一下。
等回到住处已是四更天。阿南下马时忽然转向朱聿恒,问:“进来帮我下?”
朱聿恒随她进内后,才知道她居然要自己帮她烧火煮粥。
他转身要喊个人来顶替自己,阿南忙拉住他,轻声道:“别啊,我其实是想跟你说点事情。你闲着也是闲着,帮我看着点灶台里的火呗,好不好?”
夜灯下她笑容盈盈,灯光映照在她的眼中,跳着些令他心口微动的光芒。
不知怎么的,他就点了头,帮她把灶火烧起来。
阿南运刀如飞,几下剖了那条大黑鱼,剔除鱼刺,刷刷刷利落片鱼。
朱聿恒见火已经燃得很旺,便将几块细柴爿往里面压进去,让火持续闷烧,将粥在锅中慢慢滚开。
阿南理着雪白的鱼片,朝着正坐在灶前烧火的他露出满意笑容:“火烧得挺好啊,看来之前当家奴的手艺没丢。”
朱聿恒丢了手中火钳,问:“不是有事跟我说吗?”
阿南见米粒已经烧得饱满绽开,便将鱼片下粥中烫熟,盖上锅盖焖一会儿:“哦,是这样的……你看最近我们追踪山河社稷图,也算是有了些重要线索,但这个具体分布和坐落地点啊,就算对照地图,朝廷也要勘探许久。”
朱聿恒点了一下头,没有回答。
“但你也看到了,我之前找黄河堤口的阵法时,是很准确的,几乎没有偏差。”她坐到他身边,用火钳拨着灶灰将明火盖住,托腮打量火光下他忽明忽暗的神情,“如果……我是说如果啊,现在我们查到的点不太分明,若我家公子愿意用五行决来帮忙找出详细所在,那我觉得肯定是件大好事,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