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阿南的嘱咐,否则,他这种九重天上的人,怎么可能顾及教坊司这种地儿的破事?”卓晏叹了口气,见绮霞听到阿南,情绪更加低落,便揽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阿南本事大得很,她没事的。话说回来,你那个曲谱,有研究出什么东西来吗?”
“怎么可能呢,那莫名其妙的……”绮霞说着,扯着自己马面裙上的褶皱,看着上面交织的海棠花,忽然脑中灵光闪现,“咦”了一声,发起呆来。
“怎么了?”卓晏搡搡她。
“阴阳手法……红色的绿色的,可以组成图案,那么……减字谱也可以啊!”绮霞想着“董浪”对自己说过的话,眼睛一亮,转而对卓晏道,“你发现没有,减字谱中所有的字符,归纳起来只有两种结构,一种是下方包住,一种是下方开放。假如我们将包围结构的当成一点黑色,开放结构的当成一点白色,那是不是,也能组成一幅画呢?”
“咦?”卓晏疑惑地眨着眼,问,“你的意思是,那曲谱,不是用来演奏的?”
“那一片混乱,我试过很多次了,根本奏不出来的!所以,还不如换个角度看看,或许真的是有人将画面隐藏在了谱子当中呢?”
“阴阳手法……?”
遵照朱聿恒的吩咐,一有了线索,卓晏立即奔去找朱聿恒,将这个猜测告知了他。
出乎卓晏意料,朱聿恒沉吟思索片刻,不是与他研讨可行性,却先问:“是谁提出的?”
卓晏挠挠头:“是绮霞忽然想到的。”
朱聿恒便也不再问,屏退了卓晏及众人后,取出已经装裱在绢上的那片竹衣——毕竟,原来的竹衣实在太薄脆了,若没有依托,就算他手脚再轻,也差点让它破损。
按照包围和开放两种结构,他取了张纸小心地涂画各个点,将整张曲谱转化为黑墨和朱砂两种格子,填涂排列好。
然而,两种颜色凑在一起,依旧是杂乱的,看不出任何具体图形。
只是偶尔有一两条,似乎是山脉的走向,又有一两处是笔画模样,可整体看来,却像是被打乱了的图片随意组合,依旧是乱七八糟一片。
看来,就算拆解开了笛子,知道了里面的字如何分析,可不知道具体的分布数据,亦不可能将这幅画复原出来,挖掘出里面的深藏内容。
他将竹衣重新卷好,放回抽屉内。
到了此时,他倒也不急了。毕竟,这笛子与山河社稷图关系是否密切还是未知数,但等待他的渤海水城却绝对需要优先处置。
他将竹笛放好,听到门口禀报,太子妃随身的侍女已到了殿门口。
朱聿恒迎到门口,看见母亲牵着幼弟朱聿堂的手,走了进来。
她神情略带倦意,妆容虽依旧严整,却也挡不住面容上透出的憔悴。
朱聿恒向母亲问了安,抬手轻抚朱聿堂的头顶,他却不自觉畏缩了一下,躲在了太子妃身后。
“堂儿受惊过度,这段时间一直吃不下睡不着的,见人就躲。我也担心他再出事,所以一直将他带在身边。”太子妃见朱聿堂如受惊小兽的模样,叹了口气,将他抱在怀中轻拍着,直等他入睡了,才小心地交到嬷嬷手中,让一干人都退下。
“你小时候啊,也是这样赖着娘,而且还闹腾,比堂儿更难哄。”太子妃朝他一笑,招手示意他与自己一起在榻上坐下。她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颊,埋怨道,“回来了也不好好休息,你看看你,又清减了。”
“孩儿身体康健,忙一阵子不打紧的。”朱聿恒见她眼下微显青迹,眼带疲惫,便宽慰道,“倒是母妃要注意身体,堂儿固然需要看护,但您也要顾及自己,一定要多保重才好。”
太子妃摇头道:“可怜堂儿小小年纪没了亲母,我若不多照看他,袁才人地下有知,怕也无法安心……也不知那凶手何日可以落网,告慰袁才人在天之灵。”
朱聿恒却道:“唯有抓到了真凶,才能告慰,若是办了个冤假错案,怕是更加无法令亡者安息。”
太子妃端详他的神情,轻叹一口气,沉默不语。
“孩儿已看过了刑部的调查案卷。乐伎绮霞当时所招认的,是她因为眼睛有异,并未看清楚水晶缸后的一切。而刑部借此断定袁才人被刺客杀死是阿南编造的,怕是太过臆断。”
太子妃微微颔首,只问:“可当时有能力在行宫内造成瀑布暴涨的,也唯有她一人吧?”
“可瀑布暴涨冲入殿中之时,阿南亦是救助了母妃的人。”朱聿恒道,“而且阿南是与我们一起看着袁才人坠水的,事后找到的遗体也已确认无疑。”
太子妃垂下眼,沉默了许久,才轻轻握住他的手,说道:“但是聿儿,司南大逆不道,劫走重犯、屠杀官兵,哪一桩不是千刀万剐的罪行?更何况,袁才人与堂儿的事,如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三法司早有论断,怕是已难有翻盘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