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两人进入了卿卿我我的状态,阿南觉得自己实在没眼看,轻手轻脚赶紧便离开了。
虽然绮霞对江白涟的行为恨得牙痒痒的,但为人处世的道理还是得遵守。
因此过两天她身体好了些,便苦着脸,拎着一篮子鸡蛋和红枣桂圆,到疍民聚居地给江白涟送谢礼去了。
早就暗地等在江边的阿南,见她在江边左顾右盼的,便假装和她巧遇,上前和她打招呼:“绮霞姑娘,还敢来江边呢?”
“董相公,可巧遇见你了,你知道江白涟住哪儿吗?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来谢你们的大恩大德了!”
阿南心道,你之前一次差点落水,一次真的落水,一看就是有人背地下手,还敢来这边呢。
不过她也想看看背后动手的人是否跟那案子有关,便顺手帮她拎过鸡蛋,说:“我也正在这边寻人呢,那先帮你找找江小哥。哎,你不生他的气啦?上次你醒来,不住口在埋怨他呢。”
“当然生气啊,我当时都快死了呢,好不容易有点活的希望,结果他只站在不远处盯着我看,我当时真是,有多绝望就有多恨他!”绮霞想到自己濒死那一刻,咬牙切齿道,“要不是他最后救了我,我恨不得咬他几口!”
“他也是为了救你,冷静点。”阿南笑道,眼前不自觉出现了在西湖的狂风暴雨之中,朱聿恒在最后那刻盯着她的目光。
她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那时候,阿言一定也恨极了她,在心里发誓永远不会放过她吧……
“可我也是为了救你啊……”她不自觉地喃喃道。
绮霞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回过神,摸着唇上的小胡子讪笑,一指前方:“到了到了,那不就是江小哥吗?”
上次大风雨,江边疍民首当其冲,船全被摧毁得不成样子。她们过去时,正看到疍民们在捞水上浮木,而江白涟拖了几根木料在自己船上,正顶着烈日叉开大腿跨坐舱顶,拿着锤子乒乒乓乓钉木料。
绮霞看他咬着钉子的粗野模样,再看看他这破败的木船,脸上竭力不露出嫌弃的神色:“江小哥,忙着呢?”
江白涟低头看了她一眼,把钉子吐出来,笑问:“哟,这不是上次那落汤鸡吗?今天拾掇得挺齐整嘛。”
绮霞一听他这语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把手中红纸包的桂圆枣干拎起来晃了晃,没好气道:“这不是来感谢你救命之恩了吗?”
江白涟露着大白牙一笑,从舱顶跃下,落到他的小船上,撑过来接她们:“多谢啦,来我家喝杯茶吧。”
上船一看,简直见者落泪。舱内空无一物,就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躺在稻草堆中,看见有客人来了,她扶着腿坐起来,脸上堆笑:“是阿涟的朋友吗?我给你们烧点茶。”
“阿娘不用忙了,我们是来谢江小哥救命之恩的。”阿南熟稔地盘腿在舱内坐下。
绮霞见船上全是潮气,怕糟践了自己的茜裙,站在屋内手脚都无处放。阿南扯过稻草给她垫了块干地,拉她坐下,问江白涟:“听说寿安坊今年出了不少钱请江小哥争渡,但小哥为了救人,拼舍了这份钱财,真是高风亮节。”
江白涟指指还没钉好的舱顶笑道:“嗨,我们疍民要什么钱财?家财万贯也全是打水漂的命,这不大风雨一过,有钱没钱还不全都从头开始?”
绮霞道:“无论如何,救命之恩,我终身铭记于心。”
正说着,江白涟的娘已经在船头土炉中烧了红枣桂圆茶,每碗打了两个鸡蛋,端进来当点心招待客人。
绮霞抬手接过,客气道:“啊,谢谢阿娘替我倒茶。”
一听到“倒”字,江白涟和他娘的脸色立刻就变了。阿南赶紧给她使眼色,绮霞察觉到气氛不对,又不知道出在哪儿,忙闭了嘴,埋头吃起了鸡蛋。
“味道怎么样,还合口味吗?”江母在旁边问。
“很好,阿娘手艺真不错。”阿南赞道。
绮霞也附和:“是啊是啊,很甜很好吃!”
然后她就看到江白涟和母亲的脸色又变了。她莫名其妙看向阿南,阿南无奈把手指在嘴边按了按,示意她别再说话了。
绮霞郁闷地闭嘴默默吃饭。谁知鸡蛋吃完后,她将勺子拿出来,见无处可放,便倒扣在了船板上,捧起碗喝剩下的汤。
阿南心惊肉跳,一把抓起勺子,正要翻过来,那边江白涟已经跳了起来,拿起笤帚挥舞着,口中不住念叨:“煞星下船,晦气消除!”
阿南口中忙不迭地道歉,拉起绮霞就赶紧出了船舱。
可船正在江中,她们也没地方可去,眼见江白涟在后头挥着笤帚赶她们,眼前一艘货船正向这边驶来,停靠在江白涟的船边,阿南忙拉着绮霞跳上船,躲避江白涟的笤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