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杭之禀报道:“殿下,如今正在夜禁之中,顺天城门封闭,相信对方插翅难飞。只要在城中搜捕,必定可以将人犯擒拿归案。”
朱聿恒却没回答,回头看着或倚或坐的伤兵们,思索道:“插翅难飞倒也不见得,眼下她就有个大好机会,可以堂而皇之出城去。”
韦杭之还未明白他的意思,他已经大步向着巷子口走去:“走吧,我们要送给她一个好机会。”
天色即将破晓,银河横亘于天,颜色淡薄。
阿南站在河畔柳树下,远远听着短松胡同那边传来老老少少的哭声,叹了一口气:“贪图美色果然误大事,要是刚刚直接把他杀了,也不至于被神机营的人找上门,害得左邻右舍这么凄惨。”
再一想,她又觉得自己冤枉死了——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她贪图啥美色了啊!
她这几个月布置房子,各种添置、改造,好不容易弄得稍微舒服了些,这么一下化为乌有,简直损失惨重。
懊丧间,她瞥见后方火光闪动,人声隐隐。看来,神机营的人不肯放弃追踪,大有把顺天府翻过来搜寻她的架势。
如今还在夜禁,根本无法出城。就算在城内躲到天亮,各城门又肯定会严密搜寻,恐怕留在顺天,会有麻烦。
阿南思索着,一个翻身隐在了树杈上,盯着下面疾驰而过的神机营将士。
神机营的人在附近街巷大肆搜寻,但最终无果,只能放弃。
他们清点人数,将被压塌在房梁土墙下的伤员救出,安置在巷中。受伤的士卒有十多个,被震伤的有二十多个,或昏迷或呻,,吟地靠在巷墙上,等待着救治的人到来。
阿南从巷墙后欺近,听到诸葛嘉中气不足的声音:“阿四,去看看营中人怎么还没来,不是叫他们快点抬缚辇(注1)来,把伤员抬回去救治吗?”
一听到抬伤员的缚辇就要来了,阿南眼睛一转,立即就绕到巷子后方。探头一看,躺在地上的每个人都有轻重不同的伤势,一片混乱中,根本没人注意到巷子尽头这些伤兵。
她将躺在最末那个昏迷的伤兵肩膀搭住,一下就拖进了巷子拐角。然后剥下他的衣服。
谁知衣服才脱到一半,那伤兵的眼睫毛颤了颤,居然有醒转的迹象。阿南当机立断,一掌砍在他脖子上,那伤兵还没睁开眼,又软了下去。
阿南把他捆好塞在角落,套上那套布甲,又抹了伤兵身上的血污在自己脸上手上涂抹。想了想,她把发钗拔下来,取下钗头那只蜻蜓揣进怀中,只用一根钗身挽好了头发,套上头盔。
然后,她悄悄爬回巷子口,往地上一躺,假装昏迷。
折腾了一夜有点累,神机营的人赶来时,阿南都快睡着了。夜色浓黑,火把的光在她身上照得并不分明,神机营的人探了探她的鼻息,见她满身血污神志迷糊的样子,立马将她抬上了缚辇,往城外神机营大营送去。
阿南半眯着眼睛,躺在缚辇上被人抬着往前走,觉得要不是衣服上血腥味太臭,这待遇还是挺舒服的。
神机营执行公务,守城的人自然不敢怠慢,赶紧替他们开启了城门,恭送出城。
出皇城门一路向南,大片开阔平地中正是神机营所在。阿南和伤员们被鱼贯抬进神机营,因为人太多,一群人被放在军中医馆前空地上等待。
在周围的呻,,吟声中,阿南见左右无人注意自己,便假装艰难地撑起身,趔趄地摸向后边。
旁边士卒一看她那样子,立即呼喝道:“别乱放水!到后头茅厕去!”
“哦哦,好……”阿南压低嗓音胡乱应着。等一走到无人看见的地方,她立即就直起身子,寻找出去的路径。
神机营校场十分广阔,周围遍布几十栋军营,第一次到来的阿南一时找不到通往大门的路。
她正在四下张望,寻找出路,忽然听到有人在她身后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转头一看,一个肥胖身影出现在她的身后。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无星无月,校场旁边四下无人,亦没有灯火。只有依稀的天光从他的背后投来,让她辨出对方身材极胖,似有两百来斤。
她心里暗叫不好,正猜不透对方的身份,却见他目光在自己身上停了片刻,说:“原来是营中士卒,那你跟我来,替我做件事。”
阿南捂着胸口,含含糊糊粗着嗓子回答:“属下……属下刚刚在巷子中被爆炸震伤,现在胸口痛得很……”
“那你该在医馆外等着治疗,到这边来干什么?”他声音有些古怪,压得极低,却也难掩尖锐音色,“看你还撑得住,走吧。”
阿南无奈,只能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往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