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看见他了。这是我等待了二十年的机会。”
二十年。
二十年前宫闱巨变,一夜之间朝堂倾覆,改变了后来无数人的命运,其中,就有阿南的一生。
她自然深深知道,公子所说等待了二十年的机会,是什么。
大风雨呼啸而来,耳边噼啪声作响,豆大的雨点已经急促地砸落下来。
风雨交加,西湖水浪拍击在四面堤岸上,仿似整个世界都在动荡。
“司南,你好大的胆子!”
诸葛嘉辟众而出,刀尖直指阿南,厉声喝道:“把解药交出来!”
听到解药二字,竺星河转头看了看阿南。
她抿了抿唇,见公子手中的“春风”正闪烁着银白的光辉,如同春日即将破土的蒹葭。
一触即发的血战,显然已经不可避免。
心念急转之间,阿南对着诸葛嘉脱口而出:“怎么,想要朝夕的解药?那你就凭自己本事过来拿啊!”
竺星河双眸微眯,落在朱聿恒身上的目光不觉敛了锋芒。
毕竟,一个即将要死的人,又何须他倾注心神。
而对面众人的脸色则因她的一句话全都变了。
韦杭之目眦欲裂,长刀出鞘,就要冲上去与阿南拼命。
朱聿恒抬手拦住了他。牵丝在手臂上剐出细长的血口,朱聿恒却浑似不觉,只冷冷盯着站在竺星河身旁的阿南,沉声吩咐韦杭之:“通知外围兵力封锁水道,湖面士兵一律登岛。匪徒接应船只格杀勿论。”
“你不要命了?”阿南一听,立即扬声道,“放我们走,我给你解药。”
朱聿恒冷冷瞥了她一眼,听若不闻,只提高了声音:“拙巧阁呢?毕阳辉一死就自乱阵脚了?”
皇太孙殿下放话,湖面上消息立即放出,三长三短尖锐的啸声穿透疾风,迅速传向四面八方。
湖面上救援的船只立即转向,齐齐向着放生池而来。
“阿南,你思虑不周了。他抓住你自然就可以威逼你拿出解药,怎会答应放虎归山?”竺星河侧过头,微微朝阿南一笑,“看来,今日不能善了,二十年的总账也终可了结了。”
阿南抬头看见朱聿恒那冰冷的神情,知道他一贯是宁折不弯的人,只能无奈一跺脚,劝竺星河道:“留得青山在……”
话音未落,她忽觉双耳嗡的一声,脊背上顿时冒出了冰冷的汗。
面前的世界,包括围攻上来的士兵们,全都幻化成了一层层重影,让她看不分明。
她忽然惊觉,时间到了。
她在出发前喝的那一盏茶,支撑她精神亢奋地杀到了现在,可也到了透支的时刻了。
司鹫来接她之时,就是她计算好的药力消减之刻。
竺星河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他转头看向她,见她脸色苍白,冷汗涔涔,低声问:“怎么了?”
阿南摇了摇头,狠狠一咬舌尖,竭力让自己清醒一点:“没事……我来之前,喝了一剂玄霜。”
竺星河眉头微皱:“这害人东西,短暂提振精神,但脱力之后将痛苦万分,你这是饮鸩止渴。”
阿南低低道:“不喝,我坚持不到这里。”
竺星河心口微微一动,见她身形摇摇欲坠,知道她已近虚脱,便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丝:“无妨,我带你走吧。”
说着,他一手揽住她,身形疾退,在暴风中迎向了后方围上来的攻势。
诸葛嘉的八阵图攻击何其凌厉,可竺星河身形飘忽,纵然阵法再千变万化,亦难沾到他一片衣角。
被诸葛嘉护着退到后方的朱聿恒,第二次看见了竺星河出手。
与上次不同,这一次他们距离太近,这种窒息压迫感便也格外清晰刻骨。
而且,上次的竺星河还顾忌着官府,只仗着自己的身形在八阵图中闪避,并未还手。而这一次,他要带阿南杀出生天,下手毫不留情。
无论八阵图多么严密,那些棍棒的集结多么紧凑,他总有办法寻到最不可思议的那一个空隙,挥手攻击向最薄弱的地方。
他的手中似无武器,但右手挥过的地方,阻挡他的任何人身上,都立即爆出大片妖异的六瓣血花。
在棍棒的丛林之中,大片的血花陆续开谢。竺星河的白衣上,迅速染上了大片艳红的颜色,一瓣瓣一片片,层层叠叠,比春花还要耀眼。
韦杭之帮朱聿恒解着手上的牵丝,但牵丝需彼此牵扯均衡受力,才能维持那种似紧似松的状态,必须要像阿南这样,寻找到机括中心点将其封住,才能一举摧毁钢丝线的力量,若只解其中一条,其他四条会越收越紧,直至勒断骨头为止。
韦杭之竭尽全力依旧白费力气,而朱聿恒则紧盯着竺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