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几步跨过来,抓过朱聿恒手中已经破掉的衣服,一把扔掉:“衣服烧完了,人也累死了,不能用这么笨的办法。”
几人上到干枯河道中,眼看一停手后,扑灭的火又渐渐燃起来,顿觉疲惫不堪。
楚元知直接脱力地跌坐在地上,也不管烫热了,问:“南姑娘,接下来可怎么办?”
“就算现在勉强能控制火势,可蓟承明说子时此阵发动,到时候这地下,必定还有其他变化。”阿南咬住下唇,转头对诸葛嘉说,“你把那张地图,再拿出来给我瞧瞧。”
诸葛嘉把地图展开给她看。她的手指顺着众人所处的圆形凹洞一直向前而去,在那个旋涡的标记上重重点了点,说道:“这个旋涡,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肯定,是午夜之时就要发动的,那个最核心的机关。”
这一点,众人都是深以为然,毕竟,最终的路途通向那边,那里必定是整个阵法的关键。
“我怀疑,这个旋涡,代表的是水。”阿南的手指定在那个旋涡之上,思忖道,“这里尽是干枯的地下河道,那么原来的水去了哪里呢?或许那旋涡的标志,就是指水改道去了那边。”
“嗤,你这推断未免太过荒唐了。”葛稚雅抱臂看着他们这群一身煤灰的人,嘲讥道,“人人皆知水火不相容,关先生布下的是火阵,他为何要在机关的尽头给你留一片水,来破自己的阵?而且你说这是旋涡就是吗?在我看来,说不定是雷纹呢。”
“无论是与不是,我们都得过去。”阿南一指上方,说道,“我不信这就是关先生设下的杀阵。地下煤炭起火虽然可怕,但燃烧到地面并非一时一日,地面只会逐渐成为焦土。我认为,我们应该要破的死阵,指的绝不是这里。”
朱聿恒望着面前的地下煤洞,看见在黑色的凹地上,亮起的一片片红斑,就如一匹黑缎,被火星灼出星星点点的破洞。
等到这些小小的破洞连在一起,灼烧成大洞,一切,就再也回天无力了。
“凭我们的力量,已经无法控制火势了,煤炭已开始复燃。”在这闷热的地下,朱聿恒的声音,却越发冷静与果断,“既然此处已无力拯救,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去核心机关那里,赌一把。”
阿南见他毫不犹豫选择相信自己,心下愉快,朝他点了一下头,将地图卷起来,握在了手中。
朱聿恒见她不将地图交还诸葛嘉,马上便知道了她的用意。他转头对诸葛嘉道:“诸葛提督,你留守此处,等援兵进来,立即组织人手灭火,千万不得有失。”
诸葛嘉见他们要继续往阵法腹心而去,顿时大急,冲口而出:“提督大人,属下誓死追随您左右!”
“你是朝廷官员,一切应以大局为重。”朱聿恒拍拍诸葛嘉的肩,说道,“等援手到来,你须得好好调度,尽快扑灭煤火。此事你责无旁贷,若有闪失,地下火焚烧顺天城,后果不堪设想!”
诸葛嘉看着周围腾起的熊熊火焰,终于咬牙低头道:“是,属下……遵命!”
穿过燃烧的煤层凹洞,他们跟着地图的指引,选定了道路,迅速赶往前方。
进入地下已经多时,这一路黑暗之中曲折环绕,也不知道自己进入了多深的地底。
这里已再不是空旷河道,空气流通不畅。远离了起火的煤炭之后,他们继续在黑色的矿层中疾行,只觉得闷热压抑。
“地下或有毒气,而且煤层之中见明火极易爆炸。”楚元知从随身包袱中掏出几条蒙面巾,一一分发给众人,示意大家系上,“拙荆缝制的,里面有我调配的防毒炭末。”
众人一一接了,最后一个发到葛稚雅时,楚元知停了停,终究还是将手伸入了包中。
却听葛稚雅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厚实的蒙面布罩,套在了口鼻之外,说:“我葛家防火防毒的面罩,比你这种大路货可强多了。”
楚元知扭过头,不再理她。
阿南示意众人灭掉火把,免得下面存了瘴疠之气,被明火引燃。
葛稚雅踩灭了火把,问:“我们待会儿就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我带了夜明珠(注1),勉强照着行走吧。”阿南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鸡蛋大的石头。那石头在黑暗中发着荧荧绿光,只能照亮身边三尺地方。
朱聿恒看着,说:“我有颗更亮的,下次拿给你吧。”
“好呀,我在海上寻了这么久,最好的也就这样了,看来我以后要靠你了。”阿南朝他一笑,耳边却忽然想起葛稚雅那句嘲讽的话——
“靠男人吧,他挺喜欢你的。”
碧光幽微,她看不清身旁朱聿恒的面容和神情,只分辨出他俊逸的轮廓剪影,和一双凝视着她的双眸,黑暗亦难掩里面的清湛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