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笑道:“葛稚雅,一个秘密就想换这么多,你的胃口可不小啊。”
“不,用我区区葛家,换整个朝廷、京城、乃至我朝的安定太平,这笔交易很划算。”葛稚雅的唇角,甚至流露出了一丝冷笑,“谁叫蓟承明布下的,是一个足以令整个天下倾覆的死局呢?”
从杭州到顺天,再怎么紧急赶路,也要半个多月。
进城之时,暴雨正下在顺天府的黑夜之中,整个天地失了轮廓,唯余一片繁急雨声。
时近午夜,一行人叩开城门。冒雨打开沉重城门的将士正想抱怨,一眼看见披着油绢衣在马车前引路的人,顿时吓得个个埋头推城门,生怕被他们看见。
等到马车和护卫们都进去了,士兵们才悄声问守将:“那不是神机营的诸葛提督吗?这凶神在替谁引路?”
守将毕竟见多识广,抬手就挥斥他们:“去去去,诸葛提督算什么?另一个人是谁你们不认识啊?东宫的韦副指挥使!”
“东宫……”众人一听无不惊喜,“这么说,是皇太孙殿下终于回京了?朝中那群大官们的救星终于来了!”
诸葛嘉护送阿南与楚元知、葛稚雅前往驿馆下榻,而朱聿恒则转道向北而去。
阿南站在驿站门口的灯下,看着朱聿恒的马车消失在黑暗之中,问诸葛嘉:“明天我要找阿言的话,该去哪儿呢?”
诸葛嘉丢下一句:“需要的话,提督大人自会派人召唤你。”然后便打马追赶前面马车去了。
阿南气鼓鼓地看着他们离去,暗自嘟囔了一句“奴大欺主”。
楚元知和葛稚雅也陆续从马车上下来。这对结怨二十一年的仇家,如今一起北上,一路上竟没讲过半句话。
阿南也懒得调解,拎起自己的包裹便进了房间。
“下雨天,我真讨厌下雨。”阿南揉着酸痛的手肘,往窗下一坐,推窗通风。
顺天驿站狭小,天井对面就是另一个屋子,里面的人也正开窗散气,赫然正是葛稚雅。
阿南懒洋洋看了她一眼,打开自己带的药膏,挖了一坨,蜷在椅子上揉自己的手指。
葛稚雅隔着雨丝看着她,闻到那掩不住的栀子花香,语带讥诮问:“就这手,还值得保养?”
“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手比命还重要,你不对它好点?”阿南说着,瞥了葛稚雅那双满是烧伤痕迹的手一眼,“好吧,就这手,没救了。”
“乌鸦笑猪黑。”葛稚雅看她拿药膏揉搓自己那双布满了大小伤痕的手,冷冷道,“听说你的手废了啊,还妄图恢复?”
阿南朝她笑一笑,说道:“对呀,要不是手废了,在雷峰塔抓你也不必那么费劲。”
葛稚雅冷哼一声,目光却还是停在她的手上。
看了许久,这个强硬的女人忽然开口道:“放弃吧,你这辈子靠男人算了,他前途无量。”
“哪个男人呀?”阿南懒懒问。
“那个手比你强、脑子比你好的男人。”她抱臂倚在窗上,打量着她的手,“我看他挺喜欢你的,你就跟着他,吃香喝辣一辈子吧。”
“是吗?你太监当久了,这方面可真不懂。”阿南朝她扯起嘴角,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别人能轻易给你的,也能轻易收走。这世上的东西,不握在自己手里,哪能一辈子稳妥?”
葛稚雅挑挑眉,没说什么。
“况且,阿言神神秘秘的,也不肯对人交心呢,比如说——”阿南拉长声音,问,“你之前叫他提督,你知道指的是什么提督吗?”
葛稚雅张了张口,觉得把“三大营提督”说出口,似乎很是不妥,于是又闭上了口。
“被警告过了,不许提及他的身份?”阿南笑嘻嘻地扫她一眼,继续按压自己的手指,“无所谓。你不敢说,我也不敢问。”
葛稚雅有点恼怒,“砰”一声关上了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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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的手指终于停了下来。盯着窗外的雨发了一会儿呆,她皱起了眉,喃喃地自言自语:“是么?挺喜欢我的?”
暴雨自天幕倾泻而下,高大的红墙在深夜中如深黑的高障,任凭风吹雨打依旧岿然不动。
朱聿恒在宫门口停了停,终究还是吩咐马车绕过宫墙往北而去,回到太岁山居处。
瀚泓早已激动地守候在门口,马车一停,他便立即打起一把油纸大伞,为下车的殿下遮蔽风雨。
一路在闷湿的马车内,自南至北一路奔波,朱聿恒颇觉疲惫。瀚泓早已贴心地备下热水,伺候他沐浴更衣。
朱聿恒在屏风后沐浴,瀚泓捧着新衣,站在屏风外与他说着京中最近发生的大小事情。
“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急等着殿下回来呢。圣上最近心绪不佳,时有雷霆震怒,满朝战战兢兢,就指着殿下赶紧回来,替圣上分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