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火焰迅速席卷了地面,阿南退无可退,在遍地琉火之中,以流光勾住了上方二楼的栏杆,借以飞渡火海,准备寻找落脚之处。
楼上忽然传来朱聿恒清冷而平稳的声音:“东南方三尺二寸。”
阿南目光落在那边,还未看清,身体已经按照他的指点,收回了流光,跃了过去。
在飞跃的途中,她看到了那块地方的情况,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
那明明是一块正燃烧着熊熊火苗的地方,甚至因为葛稚雅在相联的两处都投了硫火弹,那处火苗正向她要踏脚的地方聚拢,眼看就要熊熊冒起大簇火花,将落下来的她吞没——
阿言,关键时刻,你要害死我吗?
可她去势已老,身体在空中根本无法再调整方向,只能一手再度射出流光勾住上方,一脚踏向那旺盛的火苗,祈祷自己能一跃即起,不要被这些妖火沾到。
然而,就在她的脚踏向那些青蓝火花之时,那两簇原本应该合并的火苗,在相撞的下一刻,却忽因火力相斥而分开了。
就像两股相同的磁力碰撞,两股火焰之间硬生生出现了一个空档,让她刚好将足尖踏下,间不容发地在两蓬烈火之间缓了一口气,然后再度借助流光拔地而起,攻向葛稚雅。
外面是电闪雷鸣,塔内骤然被照亮,又骤然陷入黑暗。在这忽明忽暗之中,只有一地妖异的蓝色火光,照亮葛稚雅和阿南的身影。
朱聿恒站在二楼,一瞬不瞬地盯着下方阿南的身影。她一身湘妃色窄袖轻罗裙,在幽蓝色的火光之上,显得尤为艳丽夺目。相比之下,穿着一身黑衣的葛稚雅,则像是要隐藏进明灭幽火之中,略难分辨。
风火蔓延,火借风势,风助火生,在这幽闭的塔内,她们身影的腾跃成为唯一的气流来源。满地的火光艳烈,因为气流来源的单一,便在朱聿恒的眼中化为了无数有形的波浪。
群火彼此急湍相激,碰撞又离合,相融又相斥,相互压制、相互攀援,成为了极端庞杂却又确实可以计算的起伏浪潮。
“西南,二尺五寸。”
“北略偏东,六尺半。”
……
就如言出法随,他每一个方位报出,阿南便在流光的帮助下,随即落在那个方位。
每一次踩踏,都是稳落实地,在火花四下分散或者最为式微之时,阿南步步踏在实地之上,立即有了底气,随着朱聿恒的指点,逐渐欺近火焰正中的葛稚雅。
二楼之上,韦杭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家殿下,不敢置信想,殿下是什么时候学会预知术的?
楚元知则比他更为震惊,他扶着栏杆,看向楼下乱窜火苗中阿南那抹飘忽的身影,再抬头看向站在栏杆旁毫不迟疑吐出一串串方位的朱聿恒,在心里暗自想,可能觉得阿南是女煞星的他,一直搞错了——
说不定,面前这个男人,才是阎罗啊。
不过片刻间,下面的局势已经陡然变化。阿南的身影在乱火之中渐渐趋近,眼看就要擒住葛稚雅。
葛稚雅见阿南仗着流光身形迅疾,极其难缠,自己想逃脱而不可得。上面又有人出声指点,步步进逼,已经绝难靠操纵火势而击败对方。
她心下焦躁起来,抬头瞥向上方朱聿恒的身影,虽觉黑暗中影影绰绰有些熟悉,但事态危机也管不得许多。
她脸色阴沉,几步跨过火海,抬手拍在那旋转栏杆之上。
她所戴的手套也是火浣布所制,携着妖异火光拍下,朱红油漆见火即着,顿时腾起炽烈火光,向着二楼的栏杆旋转蔓延而上,就如一条火蛇,向上飞速直窜,转眼便灼烧到了朱聿恒面前的栏杆上。
朱聿恒下意识后退,烟焰遮掩了他俯瞰下方的视野,给阿南的指点,顿时断了。
韦杭之立即抽出佩刀,挡在朱聿恒面前。但刀子对火根本无能为力,他忙乱地脱衣服,想用衣服去扑火,却见楚元知抬起脚,竭力去踩旁边一个木扳手。
楚元知身体虚弱,踩了两下不奏效,朱聿恒示意韦杭之去帮他一把。
韦杭之焦急无比,只想拉着殿下赶紧逃离,可见他站在栏杆边稳如泰山,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也只能无奈按照他的示意,帮助楚元知踩踏那木头。
没踩几下,轧轧声连响,上方传来嗤嗤的声响,随即大片水雾从天而降,弥漫笼罩了他们身前这一块地。
火苗立即被水雾压下去,火蛇消弭于无形,韦杭之惊喜不已,抬头看头顶,原来他们头顶盘着数根钻了一排排小孔的竹筒,正是早已做好准备对付葛稚雅的控火之术。
韦杭之猜测,这大概是以筒车车水的原理,将下方的水汲取上来,但如何加压使水喷出成为水雾,则估计是只有阿南他们才懂的加压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