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爱她(99)
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或者也疯了。
要么,雨夜一个寻常的车祸结束两个人,如果不是,那没什么大不了,至少死不了。
反正他们两个人早就不可能再回归到正常了。
车越开越远,最终因为没油停在一个郊区的小路。
那里一片田野,雷雨天气,有闪电短暂照亮天空,映着祝玉满身湿淋淋,车停下来,她终于转头去看他,“疯够了吗?”
夏之舟倾身向前,祝玉又甩过来一巴掌。
他被打的偏过头,死死抿着的嘴角有些挣扎,更多的是茫然无措。
他们之间,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他原以为,只要林一离开祝玉,他总有机会的。
“我只是,有些想你。”夏之舟抬起头说。
高三那段时光,祝玉一周只来一次学校,碰上画室加课可能还不会来,柏宁总说,好想祝玉啊,好想祝玉啊。
女孩间友谊珍贵,彼此的想念简单明了,可与人说。
她自己想念,也会问夏之舟,“哎,夏之舟,你想不想你同桌?”
她对自己这位发小很了解,什么都压在心里,小时候想念妈妈想到哭,长大了恨父亲恨到骨,面上仍能温和一笑,无事发生。
扮的就是光风霁月的狗模样。
柏宁随口一问,没想有个答案。
谁知那次,夏之舟轻微“嗯”了一声。
他是失去过一些珍贵的不会再有的情感,想念的滋味总是夹杂着痛和泪。
但慢慢的,好像不止如此。
想念一个人,会多些期待,期待和她见面,期待和她说话,期待她也会想他。
这样的期待让想念不再总是萦绕着痛苦和血泪,一见钟情的是祝玉开心的笑容,而渐渐生出无法断绝的爱意,是钻心入骨的想念。
有人告诉过祝玉。
柏宁是个好发小,每一次,她拉着祝玉说好想你的时候,都会加上一句,夏之舟也很想你哟!
祝玉那个时候还是个不开窍的木头,闻言只知道弯弯眼,往夏之舟那边凑,逼问似的,“你想我啊?”
“你真的想我啊?”
“你想我怎么不给我发消息呢?”
就是逼问,柏宁笑,但夏之舟活该,最应阳光的年纪拧巴地把自己一层层裹挟起来,她说过,他就像淋了八百年雨一样,所有的情绪都被雨水裹挟,一同坠入无尽黑暗的土壤之中。
他固执幼稚地认为,这是把所有情绪保护起来不为外人知,隔绝一切,别人就不会来伤害他。
但少年不应如此,于是上天做主,用一场大雨把一个人送到他身边,想掩埋的情感被这个莽撞的人揠苗助长,正如夏之舟被她逼到墙角了才说出一句,“嗯,有点想你。”
“是...有些想你。”
“些”这个字比“点”的数量多一些,但又不是太多,这样就够了,剩下的他还要自己藏起来。
为什么要藏起来,因为空洞需要填满。
他妈妈在的时候,他是夏家的小少爷,所有人都爱他,他妈妈死后,一切都变了个样子,哥哥独立门户,爸爸有新的爱人,所有人对新生活都适应的很好,还劝他也要坚强振作起来。
仿佛他妈妈从来没有存在过,把他妈妈烧成骨灰的那一把火,也在某个瞬间迎风而上,也把他烧的灰暗凄冷。
他原本打算在这片灰败土地上寥寥余生的,可是祝玉来了。
他不可能放祝玉走的。
他知她想要一个温柔爱人,他在努力了,他所处的龃龉艰难,他都不她分担,只呈现一个最好、最温柔、最爱她的十八岁的夏之舟。
祝玉不了解夏之舟,夏之舟却非常非常了解她。
“我只是...有些想你。”他惯知她心软。
是的,所有的剑拔弩张,都在瞬间消弭,那些面对夏之舟的强硬态度顷刻之间卸了力,祝玉的眼角开始泛酸。
更多的是无奈和无力。
要怎么面对曾经的爱人面目全非呢?
外面大雨不停,水声弥漫,雨好像没有尽头似的往下掉,往外看,这里的光线极弱,也极安静,时间如同静止,记忆却在雨水中浮起。
祝玉曾经在很多个下着雨的夜里想起夏之舟,想起那个初见的阳光少年,分出一半身子为她挡雨的温柔少年。
夏之栩有名,经常会看到他的采访和杂志。
祝玉有一次点进视频,有一个从前没有出现的问题,是问到了家人,屏幕里的男人与夏之舟有五分像,不是长相,是那种说不出的气质,经年累月处于同一种境况的相似。
像她和祝嘉,也像...
在这个雨夜,祝玉很不应该地在她对夏之舟的回忆里插入一个她后来的想法,也像林初和林一姐弟俩一样——父母所赠予的亲缘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