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爱她(39)
“行,那挺好,本来就是给你买的,毕竟你也快毕业了,出来工作住的不好我也不放心。那边环境好,你们做设计的不都图个灵感,可以把行雨也叫回家住,你们俩经常在一块,容易有新想法。顺便也辅导一下你妹妹的学习,她现在是一点不听劝。跟你妈...嘉嘉成绩好她就舒心了。”
“还有你,工作室的事情别太拼命,实在不行来我这边,我给你找个好工作,安稳又舒服,爸爸也好久没见你了。或者继续考研也行,还能再读几年书。”
祝玉安静地听着,在祝杉林说完之后才问,“爸,你们为什么离婚?”
祝杉林像是早已经找好了说辞,贴切点说,是找好了敷衍祝玉的说辞,“珍珍,你还小。”
祝玉不肯被敷衍,“那你们是正常离婚吗?”
祝杉林叹了口气,对于袁雪他没什么好说的。但对这个女儿,他亏欠也自愧,婚已经离了,他对祝玉也不想隐瞒。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又是这句熟悉的开场白,“我跟你妈几年前就准备离婚了,只不过当时你外婆还在,怕老人家担心,分居了几年,年初领了离婚证也算正式结束。”
“我问的是原因。”
祝玉很执着,像是要刨根问底,恨不得让她爸爸立刻给列出一二三条原因来。
她很不能理解,她甚至,她都想过她爸妈哪天说你毕业了我们的责任也完成了,以后新年就不用回去看你了——她真的想过她爸妈会不要她,都没想过她爸妈会离婚。
哪怕她对他们的感情生活一无所知,电话里、新年回家的那点短暂时间,只够她看一看她的爸爸、妈妈和妹妹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什么变化,更别提她能从短暂温馨中看出两人是否还恩爱如初。
是无法言说的惊诧,也是担心这个家彻底破碎的恐惧,祝玉嘴唇都在抖,却又只能拼命压着不被听出她在电话这头还要掩饰的无助。
她问:“我二十二岁,您和我妈结婚了二十四年,这么久了还能离婚吗?”
祝杉林不知道要跟一个二十岁的小孩解释两个人相处二十年后没感情要分开的普遍现象。
“以前爱过,现在也是真的没感情了。”
“我和你妈是相亲认识的,见了三四次面,一个月就决定结婚了,那个年代结婚了就要考虑赚钱养家,我们根本没时间想什么喜欢啊爱啊,我只是觉得你妈性格好,可以在一块...但珍珍,等我有时间闲下来看一看我的爱人的时候,我发现我不爱你妈。”
“我们两个人之间没有爱,彼此在一起度过二十年仍然不了解对方内心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妈控制欲太强,一点不顺心都要无休无止地吵架,我真的太累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好无奈,正如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他钱给了,这么多年父亲丈夫女婿的责任也够了,唯一有愧是这个大女儿没有好好照顾,“珍珍,我和你妈结婚这二十多年,除了你,我谁都不亏欠。”
“爸,你说错了,”祝玉听祝杉林为自己找长篇大论的理由,眼泪跟着落下,她讲,“你连我也不欠。”
祝杉林和袁雪没养过她,但她也从没缺过钱。
她刚从市里被接回家那一年新年,袁雪和祝杉林回来她不想理,板着个脸赖在刚认识的沈行雨家。
等祝杉林和袁雪要走了她又舍不得,偷偷地哭,外公把她带出去玩,祝玉一边哭一边走,看上一个小粉红汽车,说想要这个玩。外公给她买了,她立刻不哭了,等回到家,外公跟她讲道理,“有了这个玩具后开不开心?”
“开心。”
“那买玩具需不需要钱?”
“需要。”
“这就对了,这个开心是你拥有了好玩的玩具,为什么能拥有玩具,是因为有钱买,为什么有钱,因为珍珍的爸妈在外面赚钱。爸妈赚钱就是为了让珍珍想要什么就买什么,想怎么开心就怎么开心,这样珍珍还生气吗?”
小祝玉用她只有一年级的学历思考了一下,摇摇头,“不生气了。”
“所以我不觉得你们欠我什么,”祝玉把窗户打开,有风声灌耳,她的声音听起来不会那么悲伤,“你们给钱了,钱也算爱。”
这是祝玉的真心话,有外公外婆在,她不孤单,但如果可以,她还是想要在外公外婆都去世之后、在疫情来临之时,她的爸妈能把她一块接过去,给她另一种有陪伴有关心、一家人永远在一起的爱。
不至于明明有家,却在任何风雨到来之时,都是她一人面对。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还要体面地应对已经分开的父母,“我不觉得这是拿钱打发人或者图安心,也很感谢爸妈之前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