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岁岁抱着她，眼泪再次落下。

青年剑修站在洞口之外，隔着一具妖兽的尸体看着她。浓厚的血气和雨水遮掩住宁岁岁的目光，她看不清来者的神色，自然无从得知他的悲哀。

小姑娘生得瘦弱，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单薄衣物，被雨水淋湿后尽显可怜。她怀里护住的是她唯一的亲人，但尸体早已冰凉。

旁边是一只小狗，浑身灰扑扑的看不出原本的毛发颜色。它身体僵硬，任由血水浸泡，不得动弹。

其实小狗早就死了，宁岁岁还一直抱着它。她可能想的是要保护它，互相取暖，殊不知小狗身上的余温，也只是她怀抱的温度。

“你要做什么？”宁岁岁迷蒙着双眼，戒备地看着裴知衍。

青年单膝跪在地上，任由脏污攀上他的衣袍，他抽出嵌入妖兽头颅的长剑，轻声说道：“不要害怕。”

他的声音清冽，如同山间清泉流淌。他垂眸看着宁岁岁，一双淡金的眼眸微敛，宁岁岁好似从中看到了怜惜。

单单一句话，宁岁岁面色苍白。她看着白衣青年，满脸都是雨水，滚热的眼泪落下。她挣扎着站起身，想要挡住婆婆和小狗。

但因为恐惧，她浑身冰冷无力，最后还是跌坐在地面上。眼看着她就要朝下跌倒，青年伸手接住她小小的身子。

动作轻柔，温热的手掌让宁岁岁忍不住靠近。她感受到青年把她拥入怀中，原本该砸在她身上的雨点被尽数遮拦。

青年一手提着长剑，单手抱着她起身。

宁岁岁趴伏在他的肩头，久违的温暖让宁岁岁反应很迟钝，最后只胆怯地问道：“你……你是谁？”

“我是裴知衍。”他声音微哽，搂着怀里的姑娘缓缓闭眸，掩盖住其间情绪。

“岁岁，我来接你回家了。”

第2章 定风波（二）

九年后，无尽山——

山主烬然翘着二郎腿坐在上座，手里捧着一本话本看得津津有味，偶尔还会发出感慨地赞叹声：“这作者真是个人才。”

门外传来脚步声他都尚未察觉，一直到裴知衍的身影出现在殿内他才一个激灵把话本往身后一扔，坐得端正：“你可算来了。”

他的动作当然逃不过裴知衍的目光，但好在对方也不感兴趣，开门见山说道：“找我什么事情？”

和裴知衍好友多年，烬然知晓他不喜拐弯抹角，便直接说道：“上次你不是让我留意多年前照顾宁岁岁的那位婆婆的动向吗？”

“找到了？”裴知衍在旁侧坐下，眉梢下压。

烬然抬手托住下巴：“找到了，就如同你之前所料。她的确不是普通人，她已在世间生活数百年，幼时受人恩惠，当时庇护宁岁岁，也算报恩。”

点到即止，裴知衍敛下眼皮沉思片刻后，才道：“我知晓了。”

“她一直护着宁岁岁，但也因此受扰，那晚妖兽入侵也是因为失去了她的守护。”说到这里，饶是性子洒脱的烬然也忍不住蹙眉。

“你怎么安排了？”裴知衍看向他，一双浅金色的眼眸还算淡然。

但若细看，还是能从中看出几分怜惜。他寻觅岁岁多年，心心念念的姑娘能得到婆婆的守护，婆婆自然也是他的恩人。

“我跟阎王说了，让他照拂，他应了我给婆婆寻一个好身世，下辈子再到人间虽是平凡一生，但也长寿安乐。”

“此事原本犯不着麻烦阎王，若非是你的嘱托，阎王爷恐怕都要翻脸了。”烬然说道。

烬然作为山主，是无尽山的掌权人，但他常年隐匿行踪，鲜少现身。外界对他传言颇多，可惜从未见过本尊。就连无尽山弟子，也只有在重大场合才能看见他。

而裴知衍身为无尽山的首席弟子，在烬然不在时便代为行使山主权力。说来奇怪，无尽山也有四位长老，辈分也比裴知衍高，但四人对裴知衍也看重有礼，不敢颐气指使。

也就是说，虽然裴知衍只是首席弟子，头上还有山主和四位长老，但在无尽山他也拥有绝对权力，这一点毋庸置疑。

至于烬然与裴知衍的关系，旁人也不敢妄加猜测。

此时此刻，紫竹林中——

宁岁岁小心翼翼地蹲在路边，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竹林深处，一抹白色身影倒映在她墨黑的眼中，她口中嘀咕着：“过来这边……”

竹林后是一只灵兽，毛发雪白，唯有两只长长尖尖的耳朵是棕色。在听到她的呼唤时，灵兽停下脚步，一只前腿呆呆地顿在半空。

“过来吧。”宁岁岁小声呼唤着。

无尽山灵力充沛，在山中生活久一点的灵兽或多或少都开启灵智。它们能听懂人修的话，但也会不自主倾向于吸引它们的人或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