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听(221)
到老爷子那里的时候, 江惊岁才发现家里的长辈几乎都来齐了。
她知道老爷子叫她回来, 是因为什么事, 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架势, 看起来颇有一种三堂会审的意思。
客厅里坐着的是曾经看着她长大,如今却格外陌生的亲戚, 大伯,三叔, 小姑——
江惊岁的视线平静地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
却只看到了谴责。
他们站在江文宪的立场上, 居高临下地指责她的时候,仿佛带上了一种天然的正义感。
好像她不同意卖房子这事, 就是天大的过错一般。
是她自私。
是她不为父亲的新家庭着想。
是她霸占着原本属于弟弟的东西。
所有人在这时候,都默契地忘记了,她也是江家的孩子。
或者说,他们知道, 只是在选择性地失忆。
因为她只是一个,他前妻留下来的, 不重要的女儿。
随着母亲的离世,父亲的再婚。
所以——
她这个女儿,也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她的家没有了。
好像她也就不存在了。
隔着短短两三米远的距离,江惊岁越过面前喋喋不休的大伯,安静地望向不远处的江文宪。
一家三口, 其乐融融。
没有她的位置。
江惊岁忽然就觉得厌倦了。
算了。
就到此为止吧。
与其说是妥协,不如说是死心了。
江惊岁眼神里带了点轻讽, 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没再看不远处的父亲一眼,径直转身,离开。
天昏沉沉的,又下起雨来。
年末的雨,一改夏季的滂沱,下得缠绵悱恻。
冬日的寒意顺着被打湿的衣服,一点点地蔓延上来。
江惊岁坐下小区楼下的秋千上,平静漠然地望着远处的天,城市上空积云密布,还不到黄昏,天色已经浓郁得发黑。
她微仰起脸来,眸光没有焦距地望着那一抹靛黑,表情怔怔地出神。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她却好像感觉不到一样。
或许是过了十几分钟,或许是过了大半个小时,又或许是更久——
头顶上的雨,突然停了。
江惊岁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茫茫然地抬起头来。
连祈只是垂眼看着她,手中的伞面倾斜过来,也不说话,神情有些冷淡。
江惊岁愣了一会儿,一声不吭地站起身来,跟他上楼。
到家之后,她先去洗了个澡。
头发草草地擦过之后,便卷着被子躺到了床上,台灯没开,卧室的房门也没关,能听到客厅里的动静。
江惊岁知道连祈在生她的气,气她不爱惜自己身体,但情绪上来的时候,江惊岁不想说话,也不想花时间去哄他。
太累了。
心也累,身体也累。
浑身的骨头都很沉,疲惫感像是从骨缝里漫出来的。
客厅里,连祈给金毛添上了狗粮,半蹲在窗台边跟金毛说话。
“我还没生气呢,她就先跟我生起气来。”
“知道自己一淋雨就感冒,还不注意,我这都提醒过她几遍了?”
“诶,桶,你先别吃了,你来评评理,这事是谁不对?”
这几句话明显是在说给她听的。
江惊岁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耳朵里听着连祈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声,心情奇异地慢慢平静下来。
那种倦厌情绪一点点地散去。
江惊岁眨了眨眼,终于抱着被子坐起来,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连祈?”她带着点鼻音地叫他一声。
连祈不回应。
还在自顾自地跟金毛说话。
江惊岁又叫他一声。
他还是不答。
江惊岁换了个姿势,小臂环着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盯着门口慢吞吞地说:“你再不理我,我就丢了你的杯子,让你以后用碗喝水。”
“……”
连祈终于过来了,手里还端着一杯热水。
江惊岁莫名有点心虚,揉了揉发痒的鼻尖,一声不吭地把热水喝掉了。
连祈还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从没见过他生气,江惊岁顿时被他弄得心里毛毛的,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腕,讨好地仰脸望向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生气了么?没吧,你看错了吧。”连祈眼皮一挑,不冷不淡地笑了笑,“我这不是挺开心的?”
江惊岁:“……”
那什么,要不你还是别笑了吧?
江惊岁哑然地同他对视一会儿,最后破罐子破摔地往床上一躺,一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模样:“你要不就骂我一顿吧,骂完了这事就翻篇了。”
老是这样憋着,她也难受。
还不如直接把这口气,吐出来。
连祈欺身过来:“江惊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