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元欲雪又很轻微地皱了一下眉。
不知道是因为此时想要袭击他的藤蔓,还是因为其他的一些什么……原因。
破鸿蒙又不动声色地出现在了他的掌心当中,乌黑的剑鞘落进被雪白掩着的一片颜色当中,形成的反差极大。而那柄长刀当中最锋利的指向,也悄悄变换了个方向——
“你醒过来了吧?”
小齐在应付着那些村民的时候,又一次分心开口。
只不过这一次,她反而不是在和元欲雪说话了——而是在和元欲雪正抱着的那个人。
也是元欲雪偏偏固执地想要带走的那名“祭品”。
少年人的视线微微一垂,很短暂地落在了人鱼的首领的身上,随即又很迅速地挪开了。
不管小齐是要和她说什么,她的自由都不应该受任何其他人的干扰,所以元欲雪并没有出声阻止些什么。
而从剧烈的失血当中恢复过意识的人鱼首领,也睁开了眼睛,那双异样非人的眼睛当中布满着看上去颇为骇人的血丝,而她在睁开眼睛的时候,也轻微地调整了一下自己所处的角度,让那双带满血丝的眼睛,对上了站在祭坛当中,看上去只能用形单影只来形容的小齐。
那好像是一个征兆那样。
——是的,我醒着,又有什么问题?
明明隔着有一段距离了,小齐却好像意识到了那个祭品的视线那样。她弯了一下唇,几乎用那好像随时都会断气的声音说道:“你应该听见我的话了。”
——听见了。
“如果最后的结果都是要死……”
小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正安静地躺在元欲雪怀里的人鱼首领身体似乎更绷紧了一些。她的手有些紧张地蜷缩了一下,然后什么也没抓住。
“那不如选择有价值一些的死去吧。”小齐面无表情地表述完毕,她这样平静地说出这种话的时候,甚至显得有一些诡异意味。
场景一时寂静,好像连那些村民们攻击的步伐都稍微慢了一些——当然这也只是错觉,他们依旧想恶狠狠地将元欲雪他们连带着小齐都弄死。
“……这么多要杀你的人,但是也有要在最后也保护你的人。”小齐看上去,显得有些许疲惫地道,“如果我是你,注定的结局改变不了,那我宁愿让帮过我的人能安稳地活下去……走下去。至少不要让我死的那么恶心,这会让我觉得自己的整个人生都烂透了。”
事实上,她也的确好像这么选择了。
小齐轻嗤一声,露出一个简直是在嘲讽自己的表情来,丝毫不温情地说道,“别装死。他们愿意为你而死,那你呢?”
西装他们的表情有些犹疑古怪,其实是挺想在这时候补充一句:那倒也没有。
他们充其量算是比较守信,再加上有元欲雪这么个行事古怪的玩家在,于是百年难遇的良心发作了一次。
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们也不好让自己脱线的思想插进这看上去十分严肃的讨论当中。
元欲雪倒是给出了一点反应。
他那双本来就显得很是冷淡的眼眸,更像是覆盖上了一层不化的霜雪一般,显得意外的冷情。
元欲雪稳稳站立在那个看上去十分危险的歇脚的地方,纤长过头的睫羽垂落了下来,他看着人鱼的首领,又或者那一点余光也落在了小齐的身上,非常生硬冷淡地用唇形说了一句什么。
“不需要”。
这就是元欲雪的答复。
……元欲雪偶尔也会奇怪这些人类的脑子当中到底在想什么奇怪的事物。如果非要有什么“牺牲”的话,那么第一个被牺牲的一定是机器人才对,而非是任何一名人类。
虽然元欲雪对于“牺牲”这个概念已经免疫了,但是当它被套在人类的身上时,还是会有一种来自于意识深处的迷惑和不解。
这两者对他而言,天生就不大适配。
不过作为人鱼首领的女性,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元欲雪的答话。她紧紧蜷缩着的手指微微展开,那双很具特色却更加显出她怪异非人的眼珠转动了一下,落在小齐的身上,干涩却显得很坚定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如果只是牺牲我,不连带任何族人的性命,就能结束这一切。”她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从喉咙当中挤出,忽然间,露出了一个有些怪异的笑容。那笑容极具嘲讽,分不大清是在嘲讽小齐又或者她自己,“那么我会的。”
“不管是为了死的更有价值一些,还是回报那些难得的善良和恩情,”她又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显然是不大适应如此直白地说出这些话,但还是继续道,“我都会。”
“可是——”
这两个字含混地落在了她的齿间,像被碾碎了一样,流淌出某种奇特的意味和新的定义,“你就没有想过,你一直以来认为的,从来都是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