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他们现在能够如此轻易地将手伸进了桐木的棺材当中。
这一幕其实是很怪异的。
他们的手掌在那棺材当中搅动着,好似里面躺着的并非是一具尸体——也或许不是某种怪物, 而是一摊黏糊糊的黑水一般。
他们的手又向下沉了一截, 神色是怪异的垂涎,最终好似攫到了什么实物似的, 手腕上的青筋暴起,很有默契地将那物体拽了出来。
先前那不断拍动着棺盖, 发出异响的诡异之物,在这种时候,却显得异常的符合常理起来。
那只是一具尸体。
……也当然是一具尸体。
人类的瘦长身躯上包裹着白布, 被硬生生地从棺材当中挖了出来。
在黑夜当中, 枉死之人重见天日。
被封死的棺盖当中散发出无比浓郁的臭气,此时也弥漫开来。
那尸体已经彻底僵硬了,白布紧紧缠绕在她身上,遮住了面容。面部的白绸像是微微凹陷了下去,勾勒出怪异消瘦的五官来。
她被抬出来的时候, 白布晃动着, 底下被风吹开了一截,以至于露出了脚腕上青白色的皮肤, 和那微微溃烂之后形成的黑色印记……似乎是一些明显的尸斑。
近来的天气并不算很热,只是这尸体也实在是腐烂的速度太快。
此时这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竟半点看不出先前发生在她身上的诡异, 她一动不动, 只是被村民硬生生地从棺材当中拉扯了出来。在白布当中开始发臭腐烂的躯体, 被那一双双手缓缓地拖送到了河边。
水声, 似乎愈加显得大了。
鱼尾跳动着, 所拍打出的水滴,溅射在了村民们的脚边,以至于让他们的神色显得更加的虔诚、以及诡异的狂热起来。
那些抬着尸体的村民们,忽然间很有默契地往后一荡,似乎是借着那一些动力,将那被白布包裹着的女人尸体狠狠地往水中一掷——
元欲雪的瞳孔微微睁大——
他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又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停留在了原地,神色无比冷静平淡。
在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他的肩上。
湿漉漉的水汽一点点蔓延上了少年人肩颈部位露出来的一点莹白皮肤,凉意沁入骨中。
浓重的水腥味,和略微的肉类腐烂的味道从背部传来。
……
落水的沉闷声音。
方才还极其静美的河流像是忽然间湍急了起来,迅速地吞噬掉了那一具身体。
那些游曳鱼群,也像是受到了什么特殊的吸引一般,开始变得异常活跃起来。
众人们看见了在河面上翻出的鱼尾,似乎是因为反射月光,变得熠熠发亮起来。那一点光辉又迅速被水流吞没,鱼群像一瞬间都沉入了河底。
除去水流冲刷河岸的声音,流水中又传来了一股极其怪异的、难以被人发觉的啃噬和咀嚼的声音。
那声音极其轻微,不细心去听也极容易掠过。
只是落在玩家们的耳中,不知为何,便和他们先前所听到的那些村民们大快朵颐地食用鱼肉的声音,有些微妙的类似一般。奇怪的韵律像是和过去重合了,不断重复的咀嚼音,甚至让他们的神色都微微恍惚了起来。
听上去很……“香”。
很美味一样。
他们想起那些村民们喝汤的模样,像是野兽一般地抓起鱼肉,端着汤碗,咕嘟咕嘟地将滚烫热汤都灌入喉道当中。
那时候的他们只觉得诡异和异样,但现在想起来,竟不知为什么口中生津,胃部难耐的抽搐起来。
西装极其艰难地按捺住这样的饥渴,转移注意力到分析现在的情势上面。
将尸体扔进了水里……
有一些十分小众的丧葬仪式里,就包括了鱼葬……
西装的思维又很快地被瓦解了。
这些本应该是玩家们极其关注的信息才对,但此时,他却像是整副身心都随着那些游鱼坠入了湖中。
甚至有的人根本没注意到尸体被抛下了湖中的动静。
他们只是接近痴迷地盯着那十分清澈的湖水,在没有看见那些鱼,咀嚼的声音也渐渐归于平静时,一股难言的暴躁蹿升出来。
身体内部反馈出来的饥饿感几乎要逼疯了他们。
他们像是最病入膏肓而泯灭人性的瘾君子,背部弓起,身体内部的器官在不断挤压到爆炸,无尽的痛苦十分漫长地侵入大脑,而最后的理智告诉他们,想要结束这种痛苦,只有一种办法。
鱼。
属于,我的,鱼。
这种极其不正常的狂热状态,甚至让玩家们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像是毫无顾忌地向前走了数步。
鞋底压塌了无数根柔软的野草,那些草叶晃悠着被弯折下来。虽然有道具的掩饰,村民们看不见玩家们,但前提是——他们不会发出声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