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
能这么“吵”真的是太好了。
而那名看上去很有些精明的大婶子,连脸上略显得挑剔的刻薄神情,这时候都显得无比的和蔼可亲起来。
“小伙子,”她的眼睛微微睨过来,也不再继续挑刚才那个男人的毛病了,只是警惕地告诫他,“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嘴里的血腥味蔓延出来,他满脸苦相,甚至都不敢再提到那个关键字。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话不能乱说的滋味了。
这时候只一脸苦涩地点头,“知、知道了。”
他不会再乱说话了。
相比起来,哪怕这时候那呕吐物就泼他身上了他也不会嫌弃,比起干净,总归是命更重要。
这么做完心理建设,被重新挤在人群当中的年轻人,又下意识地抬起头,向着车厢后方望去。
为了容纳更多的座位,车厢后方更多布置了几个台阶,将地形微微抬高。即便是隔着众多人头,他也能透过那些身影,看见坐在最后一排的人。
是那个男生。
外貌清俊的少年五官单看起来却很平凡,没什么能让人一眼记住的外貌特征。只是他的皮肤却显得很白,所以在人群当中也格外出挑,一眼就能看的到。
刚刚就是他用手指,轻轻地敲了两下玻璃窗。
那清脆声音也让他从那种吊诡迷离的状态下清醒起来,意识到“窗”就是那个关键字,首先要否决和“开窗”有关的事才行——
这个时候的男生,也没有看向他。
他靠在座椅上,坐得很笔直端正,脸微微侧了过去,正看向窗外,神情显得很冷冽。
能看见他的一段脖颈格外的修长漂亮,若隐若现地连接着明显且清瘦的锁骨。
看他这样冷淡的模样,年轻人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失误,他看上去不像是那种很“热心”的人。可是他又很清晰地记得之前的一切细节,毕竟那对他而言冲击力属实太大。
也可能是他不经意地碰了一下窗户吧?
毕竟这样的动作太隐晦,其实也很难归咎于提醒,只是正好帮到了他。
年轻人又微微撇开了头,没贸然上前打扰他,只是自己记在心底,算是承情。
只坐在元欲雪身边的女孩,欲言又止地一眼一眼偷偷瞥他。
在刚才那种极其诡异的氛围当中,几乎所有意识到异样的人,都屏住呼吸不曾发出任何轻微声响,以免被某些“东西”发觉自己的存在。所以那时候元欲雪的指尖轻轻落在窗户的动作,看上去很轻微随性,但实际上绝对是有意为之的。
他是个玩家吧?
女生想。
还是个比较……友善的玩家。
是和给人以距离感的、那种冷冽的初印象,完全不同的内在性格。
在女生暗暗做评价的时候,大巴车又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然后行驶进了一段洞穴还是隧道当中——道路平稳不少,不再颠簸。只是周围骤然陷入了黑暗当中,那微弱的自然光源,甚至不足以他们看清楚自己身边人的面孔。
车厢内部忽然被黑暗吞没,来得太突然了。
女生猛地睁大了眼,在那一瞬间忍住了没发出任何的声音。
车厢内部的乘客们,还是神色如常地唠着嗑,嗑瓜子和吃面的声音都没停。这些原本让他们觉得导致环境尤其恶劣的噪音,在这种时候居然成为了唯一能安慰他们的声源。
一切都很正常,应该没事吧。
只是人类天性当中对于黑暗的恐惧,还是让他们下意识地抓紧了扶手,总觉得黑暗当中会混进什么不一般的“东西”。
实际上现在的他们还处于一小时的安全探索期中,并不会受到主动攻击。只是之前那过于诡异的一幕,就算不是对着他们的,也让这些玩家多多少少受到了影响。
这是死亡率极高的A 级副本。
他们很危险。
在视线适应了这种昏暗的光线过后,玩家们也能隐隐约约看见身边的环境了,这种可知性让他们略微安心起来,觉得自己或许有点过于紧张了——这只是一段普通的车程,没看见那些乘客们都还在大大咧咧地高声聊天吹水。
元欲雪的视线倒是不会受到这种黑暗的影响。
所以在大巴车骤然驶入隧道当中的时候,他也看清了突然挤在玻璃窗上的那张脸。
那张鬼脸发青,像是在水中浸泡了数日而导致的肿胀,头大身体小,在窗户上攀爬的时候,也在上面残留下了一条很长的水渍。
更多的鬼攀爬了上来,密密麻麻地遮住了整个窗户。
它们透过玻璃窗,贪婪地望着车厢内部的鲜活血肉,长长的红舌坠了下来,不断地舔舐着外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