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赶紧上去扶人,老杨却走不动路了。
他把鞋子艰难除下。
老陈一看:“不行,怕是伤到骨头了,得去找大夫!”
老杨:“我没事,你们快走,别管我!”
郑笙:“不行,你这要是放一夜,明天肯定走不动路,你还带着女儿呢,腿废了怎么办?”
老陈:“这样吧,我带你去找大夫,我认识一个,现在可能还没睡的,两位少爷先回去。”
郑笙:“陈叔,我跟你一块!”
老陈板起脸:“绝对不行!”
郑笙:“我……”
“行了行了!”
沈魄不由分说开始安排。
“我去叫辆黄包车,陈叔跟我一块回沈家,我把家庭医生喊来,看完你再送老杨回来,郑笙你就留在这里,陪着小孩子!”
老陈张了张口,发现这个安排居然是最妥帖的。
毫无疑问,这是闻言的提议,不过沈魄也听进去了。
他现在嘴上虽然还犟,起码闻言的话还是会听的。
郑笙想了想,也没有异议。
“那你们出去得小心些!”
“知道,我们走另外一个方向,绕路回去!”
沈魄不耐烦听郑笙啰嗦,挥挥手,扶起老杨,喊上老陈,三人就往外走。
枪声是停了,可外面更静了。
就算有人被吵醒,估计也不敢出来。
老杨在两人搀扶下,一瘸一拐走得很慢。
三人都没说话,而且尽可能不发出太大的动静。
在这样的夜里,未知更容易让人恐惧。
谁也不知道枪声来源是什么,谁也不想去知道真相。
所有安静掩映下,仿佛有更大的事情正准备发生。
沈魄是个安静不下来的人,虽然他已经强忍着不说话了,他也不知道能跟老杨和老陈聊什么,这两个老家伙都很沉得住气。
他只能跟忍不住跟闻言絮叨。
【你怎么也跟着不吱声了?你不会也被吓坏了吧?反正到时候真有人开枪打我,你也感觉不到痛,放心好了。喂,你说话啊!】
【我觉得,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闻言缓缓道。
沈魄莫名其妙:【明白什么?】
闻言:【从我过来之后,一直觉得这里过分平静,明明月底可能就会发生那件大事,但所有人好像都生活在歌舞升平的假象下,从你大伯那样的阶层,老杨这样的,好像都没有感受到一点变化,跟我在历史书上看见的那一个个前置事件很割裂,仿佛两个世界。但我现在好像懂了,其实不是没有预兆的。】
从浅井在沙龙上“偶遇搭讪借书”,到有人跟踪沈魄,再到今晚的枪声。
无数断点组成风吹草动,这些注定不可能被载入正史的细节,令人细思极恐。
只是这些征兆都被掩盖在平静之下,微澜无法引起岸上的人注意,只有滔天巨浪来临时,才会惊惧恐慌。
想通这一点,闻言的心情很沉重。
他开始怀疑自己把沈魄拉进来,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会不会因此害沈魄丧命。
【小心一点,接下来可能还会有别的事情。】
闻言郑重其事地告诫。
第35章
正如闻言所预料的那样,平静只是表面的伪饰。
三人走了十来分钟,老杨额头的汗越来越多,却没有看见一辆黄包车的踪影。
也许是刚才的枪声惊吓,黄包车夫们远远躲开,不肯冒着性命危险讨两个钱。
沈魄搬了一天书,早就疲倦,平时别说十分钟,就是抬个脚他都不愿意,但现在他早已麻木,竟也发不上脾气。
【我记得,现在上海是不是已经有公共电话亭了?你要不打个电话回家,让司机来接。】闻言提议。
沈魄:【去年开始,全市是设了四个电话亭,但都在闸北和江湾那边,不在这附近。你说要是有你那小玩意儿,手机,随手拿起来一个电话打过去,得多方便!】
他抱怨完,眼前一亮。
“那边有辆黄包车,快!”
说罢也不等老陈他们反应,松手一个健步冲上去,拦住那辆路过的黄包车。
谁知黄包车夫见他们有人受伤,表情反倒更慌了,连连摇手,不等沈魄说什么,拉起车子一溜烟就走,快得像要赶着去投胎。
沈魄目瞪口呆。
老陈走过来:“他们也听见枪声了,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生怕沾上麻烦,我记得印书馆里还有个药箱,不如把人带去那边,你们也先别回去了,这一时半会喊不到人。”
这是个稳妥的办法。
沈魄万般不情愿,因为他有点认床,何况印书馆里哪有床,条件肯定很差。
但大半夜也没有其它办法,他总不可能走路回家。
老陈扶着老杨在路边等着,沈魄回小铺跟郑笙说一声,喊他带上老杨的女儿过来汇合,五人先去印书馆将就一晚——老杨上完药之后再返回小铺也很麻烦,还有危险,与其如此倒不如把他女儿一道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