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到江沉，问他要不要当自己的童养夫。

江沉那会不过六岁，从试卷中抬头，慢吞吞瞥一眼她，说不要。

孩童时代的玩笑无人放在心上，进入初中，江沉因为成绩好，成了老师眼中的香饽饽，申婷婷却因为成绩太差，还爱惹事，被调到班级后面，她并不在意，终日和人打闹，只是偶尔会抬头看一眼前面江沉挺直的脊背。

那时候班级里开始流行言情小说了，她看了很多，最喜欢的还是青梅竹马题材。

后来，弟弟出生了，双胞胎，在研究所工作的爸爸因为这事丢了工作，她家情况一落千丈。

申婷婷并不懂这意味着什么，直到一次和弟弟抢鸡腿，被妈妈扇了一巴掌。

她骂她怎么敢，说她名字里的婷，是不要再生女儿的意思，怕没效果，他们一次用了两个。

还说要不是她占了生育名额，爸爸也不会丢了工作。

她躲到楼道里哭，江沉听见了，蹲在她面前，默不作声的给她上药。

她逐渐沉默下去，女孩的身份好像抹杀了她一切存在的理由，高中的压力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等反应过来已经发展到了自残的那一步。

对外，她依旧维持着阳光开朗的假象，直到那天月考结束，唯分数论班主任又在班会上公开提起不学习的女人不如趁早回去嫁人，反正你们活着的意义也只有繁衍了，她想起自己就是最后一名，情绪奔溃，在班会上拿起了美工刀，一刀刀地划向手臂。

所有人都不敢上前。

在竞赛班封闭训练的江沉听到消息跑过来，夺下她手中的刀，哪怕手心也被刺得鲜血淋漓也不肯放手。

她被诊断为抑郁症和狂躁症，强制休学了一年。

江沉偶尔会来看他，他手上伤逐渐痊愈，但还是留下了很长一道疤。

她问江沉为什么不时常来看她，江沉帮她削着苹果，说他要上学，要比赛，没有时间。

她的病情时好时坏，医生建议她想点开心的事，比如等好了后就可以回学校上课，考个好大学，远离父母。

申婷婷听完，脑子里却只有那道很长的疤，和夺下刀时江沉沉默而坚定的眼神。

她开始按时吃药，配合治疗，想着要快点好起来，就可以早点见到江沉。

进入高二，江沉依旧不时来探望她，帮她削一颗苹果，说她的位置上来了个新同桌，叫陆眠。

有着头罕见金发，性格慢吞吞的，好像不是很喜欢他，总是说他很凶。

他说这话时的神情很苦恼，甚至问她是不是真的不受女孩子喜欢。

渐渐地，他谈起那个名字的时候越来越多。

一个世界里只有数学和理性的人，竟然也开始关心起女孩喜欢的事物。

申婷婷心中浮现起一丝微妙的不安，她开始发动学校里的朋友，打听陆眠的一切。

在江沉下一次来看她时，她调出陆眠照片，问江沉这是不是他常说的那个人。

江沉皱起眉头，问她为什么要调查陆眠。

被江沉骤然防备的目光刺痛，她笑了下，问江沉紧张什么，怕她再发疯，伤到那女孩么？

江沉没回答，那之后，他还是会来看她，给她削一颗苹果，只是不再提起陆眠，慢慢的，他连话也不说了，只是沉默地坐在那，而后离开。

“我那时候是真挺想用些更恶劣的法子的，给你头上套个麻袋，拖到巷子里打一顿，再丢句狠话，”一根烟燃尽，申婷婷又从烟盒里抽出根，放在桌上敲了敲，没点，“后来一想，这踏马不就成恶毒女二了吗？我才不要为你们的感情舔砖加瓦。”

陆眠依旧沉默，灰蓝色的眸子宛如冬日结了冰的海面，安静空旷。

隔着大半个桌子，申婷婷探过身来，不满地戳戳她：“我大发慈悲地丢掉工作，跑到这里和你说了这么多，好歹也有点反应吧，大小姐。”

“——我可是在说江沉暗恋你诶！江沉诶！那座陈年老冰山，敲碎了都不一定能说句心里话耶！你就不能又点震惊的情绪吗？”

陆眠没动，坐在那给她戳。

隔半天，她半垂下眉眼，轻声说：“也算不上一帆风顺吧。”

申婷婷：“哈？”

“那种无力感，”陆眠说，“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讨厌你。”

第66章 66

申婷婷已经想不起陆眠是什么时候和江沉彻底断了联系。

高三的暑假，还是高考之前。

好像就是一瞬间的事。

江沉一如既往的沉默冷淡，和所有人保持起到好处的距离。

甚至更好相处了些，会来参加他们的活动，偶尔也能开上几句玩笑。

高考结束后，他们几个爱玩的组了好几场夜店局，江沉几乎是场场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