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丛林(192)
李光芒愣住,闭嘴,不说话,她讨厌张至森这副模样。
他们相爱了三年。
在张至森看来,这是他们爱的结晶,也许这个孩子注定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为一对不同频的父母调节气氛,他只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光芒,我们是爱彼此的对吗?”
李光芒将脸别过一旁,是,他们是爱对方,但是为何要这样伤害彼此。
“我始终觉得,我走不进你的内心。你喜欢简单直接地通知我结果,至于你内心的戏码,我从来不知道那是怎么演的。”
“你觉得我在演戏吗?”
张至森摇摇头:“你我每天要有多少事情,经历多少案子,见过多少副歪曲事实的嘴脸,知道多少谎言下的人性,不过总是那样,钱,欲望,利益,争来争去,好不容易有了你,有了爱人,我们怎么不珍惜。”
“哼,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我改变我的想法。我想照顾你一辈子,只是你的一辈子,你不愿意生孩子那就不生了,我们从此不再讨论这个话题,我尊重你。”
李光芒随手抄起旁边的杯子朝张至森砸过去,她目露凶光,似一只恶狼,她一瞬间就怨恨起他,怨恨在他心里想让这件事过去。
她绝对不会,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他。
张至森拿起衣服:“你先冷静冷静,我下午再过来。”
一个月后,李光芒回到了律所。
她有时不得不感叹,律师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小、这样八卦、这样无聊。
在她休养了一个月回到职场之后,那些窸窣的、议论的、闪躲的话语眼神时常在她面前出现,他们就像是一只只令人作呕的蟑螂,打也打不得,闹也闹不得,却能时时刻刻恶心你的生活。
李光芒受够却也习以为常了,要说经历了那场扒层皮的流产手术后,还有什么事是她扛不住的,又有什么事是不能承受的。
她只是厌倦了,厌倦自己的愚蠢和天真,厌倦了她一开始将时间和生命浪费在一个男人身上,被爱情巨大的热浪袭击,卷入其中,直到热浪褪去,她被击碎。
是的,她觉得她被击碎了,那种从中穿透的感觉彻彻底底地将她的人击垮,一想到那种劫后余生的惨状,她连张至森表演出的耐心关照和悉心照料也顿觉到假惺惺,他不是她,他不能代替她痛。
他不能体会到那种痛苦,他说一千道一万都只是个旁观者,提供精子的人,几分钟的畅快淋漓体验者,她却要经受那些,将自尊和身体完全全全暴露在陌生冰冷的窥视下,从中刮去溃烂的血,刮掉那被击碎的残骸。
她灰心丧气,想要去死。
手术过后的半年里,张至森依旧给李光芒那张副卡打钱。
他打来的钱,有着固定的额度,同样的名目,“李光芒术后营养费”,李光芒看着那个备注自觉有些好笑,叫她更加心灰意冷。
她想,他大概想用这样的名目恶心自己,好叫她永远记住那种痛苦。
她没有叫停他的付出,她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到何时何日。
一年之久,打款仍在继续,只是名目发生了变化,一些是“注意休息”、“好好吃饭。”
还有离谱的是“出门做好防晒。”“走路不要看手机。”
?
李光芒恼羞成怒,她愤怒地刷爆了那张卡,刷爆了他内心的占有、纠缠与表演。
她觉得他好恶心。
她将用那张卡购买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地扔进了车里,去了他家,将所有东西扔在在他家门口,像是在祭奠一个死去的人。
“别再自以为是地自我感动,别再来骚扰我了!”她朝着门怒吼。
她想象自己手中若是有一把火,定会毫不留情地扔在其中,看到所有物品化成灰烬,消失不见。
然后她离开了,当做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她可以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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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转眼到了新年,经济下行,律所业务也稀稀拉拉地,李光芒接了几个案子,勉强够她温饱。
她习惯了一个人,把自己完完全全地抛在了工作里,她开着车高架桥上飞奔,在闹市里转弯,在雨雪天里等候时,她就觉得人生里也不全是损失。
至少她还拥有自由。
趁着有天周末的时候,她找了房子搬了家,不再孤零零地住在酒店。
自从她上次怒吼过后,张至森停止了打钱,他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即便是同一个办公大楼里,她也没再遇见过他。
也许是她比原先用功多了,她经常早上第一个到公司,晚上最后一个回家,有案子的时候把案子做深做透,没案子的时候就拼命学习,学案例参加会议学习知识,恨不得将高跟鞋踩断,回到家倒头就睡,不让自己陷入宕机状态,时间久了,也调整过来了。